节目录制结束后,陈楚侨和BamBam一起走出大楼。外面都是等着的粉丝,BamBam亲切地和GOT7的粉丝打招呼,陈楚侨则走向喊着自己名字的粉丝们。
她收了信件,一一和粉丝们合影,和他们聊天,抬头间看到那边的BamBam指了指自己和粉丝说着什么。
陈楚侨和BamBam的关系从来都不是秘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至亲,粉丝也丝毫不意外她会和BamBam同时离开,笑着问,“楚侨是要和BamBam一起去玩吗?”
“嗯!我们待会一起去吃饭。”
“有谦也在吧?”
陈楚侨刚应是,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停在了她的面前。驾驶座的窗刚落下,粉丝们便叫起来“有谦”,金有谦笑着和她们打招呼,喊陈楚侨,“上车!还有BamBam。”
她便叫了声Bam,BamBam赶紧和粉丝道别跑了过来。两人上了车,金有谦便一脚油门离开了。
他们三个吃饭很少会选择包厢,一般找个安静的角落坐就行。他们许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吃饭,准确来说是陈楚侨许久没出现了,她太忙了,一会在巴黎,一会在伦敦,一会又去了新西兰。
“真好,这样在一起吃饭真好。”陈楚侨说。
似乎就是近两年的事,陈楚侨再也没能结交到长久的好友。也有过曾一度非常亲密的好友,比如课友,比如通过朋友认识的朋友,比如一起拍戏的演员,即便是在要好得如同连体婴一般的时期,她内心里总有一种感觉,他们会在课程结束后或分隔两地后不再联系。最终一切都印证了她的预感,她们渐渐不再见面,可能这种感觉一定程度上干扰了她的思绪以至于最终影响了友谊的发展。
这让她很难过。
在剑桥,陈楚侨有几个关系亲近的好友,她大部分时间和这些不咸不淡的好友们一起行动。不咸不淡这个词听起来有点可悲有点冷酷,倒也没有那么平淡如水,她们其实有很多共同语言,能聊得很开心。只是,心底里,那种隔着一层的感觉很明显。
举个例子,以前谈论起结婚,陈楚侨不会说“你一定要来我的婚礼”这种话,因为她的朋友是绝对会出现在她的婚礼上的,毋庸置疑。现在不说,是因为她默认到婚礼时她和他们已经淡出对方的生活。
因此陈楚侨总是十分想念好友,无休止的涌动着的思念,思念好友在身边的日子,尤其是在他们并未有什么见面的机会的情况下,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对她来说,那是种舒适的孤独——不难过,只是很想念好友。
好友没有这么多思虑,即便不怎么联系,一见面也没有丝毫隔阂,BamBam和金有谦便是这样的好友。
山南海北地聊了会,金有谦问陈楚侨,“诶!你男朋友还不让我们知道吗?”他这话说得很小声很小声,确保除了他们三个外的人都不会听到。
对他们来说一段长于半年的恋情便是比较稳定认真的感情了,何况两人都是圈内人,金有谦认为他和陈楚侨不是到了这种地步还会隐瞒的关系,这很难不让他怀疑问题出在她男友那边。他其实并不在乎陈楚侨和谁谈恋爱,他关心她,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陈楚侨重重地呼了口气,“我还没准备好怎么和你们说,这不是……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觉得你们暂时还是不知道为好。”
“你还好吧?”金有谦担忧地看向她,“听起来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很好,但是这事吧……”陈楚侨一边说话一边点进KakaoTalk看消息,看到李室长的对话框右边是红色的1她有些疑惑,李室长极少通过KakaoTalk给她发消息,便和BamBam和金有谦,说,“等一下,室长有事找我。”
是5分钟前的消息,他问方不方便通话,让她看到消息后给他回个电话,陈楚侨赶紧打电话过去。
李室长告诉她,昨晚她和边伯贤喝酒先后离开的照片被拍到了,内容包括她拎着边伯贤进酒吧时的同款猫包上了同一台车直到驶入小区。照片被发送到公司的邮箱,这是可以私了的意思,他问她的想法。
“麻烦您帮我们解决了吧。”
“就是不公开了吧?”李室长听到她轻轻地嗯了声,他不意外这个结果,但有些诧异陈楚侨如此快地做出决定,甚至没有和边伯贤商量一下,或许他们早就讨论过这种情况的发生。他应好,“我们会搞定的,别担心。”
陈楚侨挂掉电话后对上对面两人询问的眼神微微摇头表示没什么,她尽力不让这事干扰她,他们难得见面。
他们吃了很久,主要是在聊天,因为聊太久可能消耗了一部分热量,离开时他们都不是饱肚的状态。
金有谦把陈楚侨送到了梨泰院,她去喝酒,是金玄贞组的局。陈楚侨只喝了几杯果味烧酒,和一点朴宰范带来的威士忌,口感柔和,听说很贵。她没喝多少,明天还有行程。
陈楚侨依旧没坐到散场,大家都有些习惯她这样了,朴宰范笑着说,“辛迪瑞拉,还不够12点呢。”
“走了走了,明天要拍戏。”
——
陈楚侨回家时,打开门,边伯贤正坐在入门的沙发那。
她抱了抱他,轻轻吻了吻他的唇。她一般都会在见面时拥抱和亲吻他。
边伯贤刚结束拍摄,接水煮宵夜,他问陈楚侨,“你要吃拉面吗?”
她正立着腿坐在餐桌边换电话卡,昨晚太晚回家今早又太早离开,陈楚侨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上韩国的电话卡。幸好周围的人都习惯联系不上就用社交软件给她打电话了,倒也不会太耽误事。陈楚侨抬头看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从你的碗里偷一小口。”
边伯贤是陈楚侨家厨房第一且唯一一个使用者,他也不会做饭,有时会煮个泡面或者用微波炉热一下东西。
“你的公司联系S.M.了。”边伯贤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S.M.和ManagementSOOP商讨结束之后了,S.M.通知了他处理方案。他坐在她旁边,说,“S.M.也收到了照片。”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并没有说出口。陈楚侨看着他,笑了笑,说,“水烧开了。”
他去下面,她去洗澡。
听到响起的手机铃声,边伯贤绕过岛台走近餐桌一看,发现是陈楚侨的手机在响。刚插上电话卡就打进来?他看了一眼,没有在意。边伯贤知道陈楚侨手机的密码,她告诉他的,是她给的允许,但他从来没有看过,所以这次也仅仅是任由它响着。直到同样的电话号码第三次出现在屏幕上,边伯贤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尖锐的女声。或许声音本身并不十分尖锐,只是挑衅的态度、刻薄的内容和恶劣的语气让她听起来十分尖锐,像一把把尖刀刺到边伯贤的头上。他没有说话,也不能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听她投掷自己的不忿憎恨。
可能单方面的发泄并未满足她的期望,她的语气变得更加糟糕和咄咄逼人,“呀!你聋了吗?说话呀!识相的话滚远点,你个女表……”边伯贤没有听她把那个侮辱性的词汇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边伯贤和陈楚侨都很尊重对方的隐私,尤其是她这样有着边界感和领地意识的人更加会注意,即使知道他的手机密码她也不会看,陈楚侨有自己的小世界,她非常爱护自己的小世界,便同样爱护别人的小世界。这是边伯贤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想要触碰她的手机,在契而不舍的来电中,他点了拒绝。
他没有管因为电话卡的插入大量迸发的信息,先打开了勿扰模式,然后点进通话,里面有一连串的红色电话号码,其中一个的黑色是他刚刚接通的。即使看不懂法语,他还是熟练地把电话号码加入黑名单,有新的电话号码打进来,他又加入黑名单。
页面里有安东尼奥的名字,有BamBam,他还在最下面看到诺亚的名字。边伯贤没有再往下划,他点进短信,看了几条信息后,息了屏。
陈楚侨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他这样坐着直视前方,面前摆着拉面,一动不动,她笑着问,“哥哥,怎么了?”看到手机,她噢了声,“原来手机在这里。”
她打开了手机,看到左下角的通话图标的未接提醒手指下意识点进去,一页的红色中黑色的号码格外显眼。陈楚侨突然愣住,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倒流,她缓慢地转过去看边伯贤,“哥哥接电话了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问她,“一直都有吧?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陈楚侨猜测自己脸上有边伯贤之前那种欲言又止,但她只是试着回答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是没有这个想法,她没有把话说完。
“你没想过让我知道吧?”
她沉默一会,说,“我只是觉得,他们可以随意打,我可以选择不接。”
其实陈楚侨接过几次这样的电话。第一次接的时候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接听前她完全没预想过会听到对自己的咒骂声讨,她甚至问了句为什么。和边伯贤交往后,她也曾无意接起过一个,那时她也没想到会是他的粉丝。陈楚侨一直都觉得自己行得正坐得直,直到接到这个电话她开始有了自己好像在做一件错误的事情的感觉。她不认为谈恋爱是idol的禁忌,也不能否认这件事确确实实会对边伯贤事业造成负面影响。
她也并不完全赞同所有施加于idol的严格限制。当陈楚侨第一次听到idol本质上是粉丝消费的产物时极其震惊,失态到在李室长面前说了句bullshit。
时间久了,她对这种韩国娱乐文化下衍生的概念也没有那么少见多怪了,只是她始终不明白:怎么可以把一个人纯粹地商品论?陈楚侨最不喜欢经济还原论,她花了很多时间去探寻去了解,可每一个观点都不能说服她跟随,她就是不明白一个人的存在、价值和贡献怎么能全部被推论为单纯的经济价值。
人是一个人,永远不是一个产品。
陈楚侨很认同伊曼努尔·康德的哲学,人永远不应该仅仅被视为达到目的的手段,而应始终被视为目的本身。目的本身是有价值,人本身是有价值的,这是绝对命令。把人降低为纯粹的使用和交易对象背后是文化和社会强制的剥削以及对个人自主权的挑战,陈楚侨见了太多太多身边的例子,粉丝会因对idol产生的强烈情感依恋和个人投资而对idol个人生活有占有欲,idol会为了满足粉丝期望而自我商品化,这种粉丝和idol之间的关系是失衡的。
她不为这些电话感到生气。她认为是外部力量鼓励了粉丝的占有欲,给他们灌溉了错误的物主身份意识。
陈楚侨不知道自己该愤怒什么厌恶什么,又该理解什么明白什么,这是很复杂的问题。她改变不了也解决不了什么,一旦思考这种事,不同方向的想法就会拉扯得她没法正常整理思绪。
她眼里透露出极致的纠结,困惑和倔强的挣扎,看到她这样,边伯贤的心便也软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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