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路早就已经提前从黄学恒传来的书信中,知道吕岳定是当今老皇帝最亲信的太监,他对太监倒并没有什么有色眼镜,现代社会里还有人妖双性人呢,而且他在网上看过一些杂七杂八的书,里面颇有些为太监翻案的内容,比如为刘瑾、魏忠贤叫屈,认为他们的恶名倒有大半是被文人士大夫给抹黑了,而后者才是明朝真正的掘墓人。黄学恒传来的书信中,也提到,吕岳定虽然贪财,却并没有什么恶迹,就连户部诸侍郎这样的京中文官们,也不得不说声“吕公公是个本份人”。
郭大路站在笼内,冲着吕岳定抱了抱拳:“有劳吕公公万里迢迢赶到后隆村来颁旨,原本我理当亲自相迎接旨的,只是如今这样子--”说着,他指了指头上的劫云,正好一道天雷劈下来,金属笼表面银蛇狂舞,郭大路苦笑道:“我这样子,可怎么接旨?”
吕岳定忙道:“事有经权,以往也有圣上颁下圣旨,接旨的大人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接旨,或身患重病,困于床榻,或正在激战,人不离鞍,此时由身边最亲信的人代为接旨也可以。咱家这里倒有个主意,不妨后龙先生就在郭氏笼中行礼,由郭老爵爷在外代为接旨,这样可使得?”
郭大路点点头:“那就这样办吧。”
于是大李朝最不可思议的一场修行者册封典礼就在封神山下闹哄哄折腾了起来,头顶上劫云滚动,天雷一道接着一道劈下来,郭大路施施然站在金属笼子里,穿着一身因为爆炸而破破烂烂的衣服。
笼子外,百米远处摆放着一座香案,郭进跪在下首,李华带领义学学生在两旁肃然而立,他们从今后就是科学门正式的门人弟子了,村民们则在后面列队,旁边则是小太监、军将肃立。
可怜有几个小太监和军将头上还包着纱布,衣角滴着鲜血,依然要挺直腰杆,手捧拂尘、如意、灯笼,举着金瓜、禁牌等仪式,旁边还有鼓乐吹吹打打。
吕岳定毕竟是内使,自有一番威仪,临危而不乱,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刚才滚壕沟里弄脏的衣服已经全换过了,咳嗽一声,缓缓打开圣旨,尖声宣读起来。
那册封修行者的圣旨,自有格式,号称是万载流传下来,里面全是古文,郭大路是听得一头雾水,只隐隐听到“后龙先生”四个字,应该就是在说自己了,便胡乱跪了下来,磕了个头,道“臣领旨谢恩”。
吕岳定一脸尴尬,郭大路是修行者,怎么能够称臣呢?该称本道、本仙才是,客气一点的,就自称“山野之人”,怎么也不能自称臣子啊。原本正式颁旨前,是有专人来教郭大路礼仪的,可郭大路哪有这闲功夫学这种无聊的东东,干脆就把自己看影视剧学来的接旨的套路用上了,自然出了大大的洋相。
不过吕岳定抬头瞟了眼头上的劫云,根本没心思抓着这么点小问题做什么文章,胡乱念完,一句“领旨谢恩”,就将圣旨递到了跪在香案前的郭进手上,郭进早就乐得头都昏了,如果不是郭大路依然被困在笼子里挨雷劈,他都要开心得大笑三声了--我郭氏一门居然也有今天!瞧瞧,连没出世的孩子都恩荫了云骑尉,真正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郭进口响万岁,磕头谢恩--他这头倒是磕得实在,青石板上都撞得咚咚响,扎手扎脚接过圣旨,供到香案上,这才算是礼毕。
吕岳定长长松了口气,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汗湿重衣,这并不奇怪,这古往今来,面对着劫云天雷颁旨的,也就咱家吕公公独一份了!
按理说,吕岳定颁完了旨,就没他的事了,大可就此打道回京,然而吕岳定看着在一道道天雷下依然一脸混不在意的郭大路,突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也许在这位后龙先生身上,自己能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呢。
吕岳定扭头对朱老村长:“还请朱里正在村里找个处舍,让咱家憩憩脚,等后龙先生顺利渡了劫,咱家还想好好请教请教后龙先生呢。”呵,好家伙,这是赖在后隆村了。
换了平日,当今圣上最宠信的内使住在后隆村,朱老村长少不得一顿巴结,但今日却是不同--郭大路还在笼子里困着被天打雷劈呢,朱老村长随口叫过李波,让他带着吕岳定找一处住舍,反正后隆村新农村改造后,有的是新建的空房子,就是让整个宣旨队伍都住下,也有得空。
朱老村长小心翼翼走到笼子边,问里面的郭大路:“后龙先生--”郭大路一咧嘴,“别,老村长,你老文绉绉叫我什么先生,我浑身不自在,还是叫我郭哥儿吧,咱们别管皇帝老官儿册封那一套,生甥打灯笼--照舅(旧)。”
旁边郭进也道:“是咧,是咧,要是老村长叫我什么爵爷,我也吃不消,以前怎么叫,现今儿也怎么叫。咱们现在可都是科学门的修行者,自然不入俗套。”
朱老村长其实这声后龙先生也叫得别扭,这时笑道:“行,郭哥儿啊,你看看,咱们有什么能帮你的,你老呆在笼子里也不是事儿啊。”
郭大路苦笑着,两手一摊:“不瞒老村长,我也拿这天劫没招儿,刚才为了救我出地洞,已经有一位好朋友受了重伤,我如果迈出这郭氏笼一步,一个天雷劈下来,搞不好就死跷跷了。”
朱老村长使劲挠头:“那难道郭哥儿一辈子就呆在这笼子里了不成?那吃喝拉撒可怎么办啊?”
郭大路叹了口气:“我总算对功德修行稍有领悟,虽然还没有到辟谷的境界,短时间内不吃不喝倒也死不了,只能容我慢慢想办法对付这天劫。”
的确,短时间内,郭大路只能老老实实在笼子里呆着了,幸好此时是冬天,虽然冷了点,却无雨无雪,要不然来场雨,郭大路那才叫狼狈呢,活脱脱成了笼子里的丧家之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