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文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让他透不过气来。他感到了恐惧。
不到一刻时间,五万大军就给敌人的铁骑杀得死伤惨重,毫无还手之力。
太快了,太快了,根本就没有时间做出反应。
公孙文艰难地吞下几口唾沫,大声叫道:“密集阵列,准备出击。”
右军一万士兵以最快的速度勉勉强强地列阵完毕,但建制完全被打乱,大家仅仅就是聚拢在一起,乱七八糟的,有的士兵竟然来不及穿衣,来不及拿武器,赤手空拳地坐在战马上,有的士兵拿着弓却没有箭壶,有的背着箭壶里面却连一支箭也没有。
大营西面的左军在幽州铁骑最初的冲锋中首当其冲,死伤惨重,没有一个士兵逃到东面的右军营地。
战马比人跑得快,左军即使还有活着的士兵,也被抛在幽州铁骑的后面了。前军和后军的士兵逃回来许多,现在都在右军营地的后方陆续集结。
中军在公孙玉的指挥下,虽然进行了坚决而有效的阻击,迟滞了幽州铁骑的冲击速度,但他们死伤惨重,仅仅逃回来一小部分。
一直没有看到公孙玉撤回右军营地,公孙文心急如焚,担心他出了什么事,但现在已经顾不上公孙玉的生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击退幽州铁骑。
还有一里半的路程。部队的生死存亡,就在这一里半的路程上见分晓了。
幽州铁骑在狂奔,在一路杀戮。
公孙文高举长矛,张大嘴巴,正要发声狂吼,突然战场后方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公孙文顿时被震得呆若木鸡,面无人色,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这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带给了公孙文难以想象的压力。
………………
黑夜里,上百面战鼓同时敲响,就像上百个惊雷同时炸响一样,其声势之浩大,气势之磅礴,令人肝胆俱裂。
幽州铁骑的士兵们听到黑夜里的战鼓声,无不纵声欢呼。大家精神振奋,士气陡涨,喊杀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在敌人右军阵地的后方,在三里宽的阵地上,密密麻麻,全部都是排成方阵的幽州军步兵。他们就像鬼魅一样,突然出现在敌人的后面。
汉军士兵随着密集的战鼓声,踩着整齐的步伐,大步向前。
每一千士兵组成一个步兵方阵,最外面一层是巨型盾牌兵,紧跟其后的是巨型长矛兵,再后面是刀斧兵。第二层是短盾兵,长矛兵,刀斧兵。最中间一层是四百名弓箭兵。十五个方阵快速推进,黑压压的巨大一片,让人望而生畏。
步兵大军的后面,是步兵的中军方阵。
赵云端坐马上,立于阵中,就着微弱的月光,望着两百步之外的敌军阵地。他什么都看不到。他只能听,靠听觉辨别敌人的距离。
战场上只有幽州铁骑的叫喊声,步兵前进的兵甲铿锵声,敌军没有动。
赵云知道时机到了,大声对传令兵喊道:“擂鼓,命令各方阵逼近敌军,快速逼近敌军……”
战鼓猛烈敲响,一声紧似一声。
………………
胡族士兵极度恐惧,他们胆怯了。
西边是无人可挡的铁骑大军,东边是步步进逼的步兵方阵,北边是扶梨河,南边呢,又会有着什么未知的危机潜伏着?
未知的恐惧是最折磨人心的,胡族士兵们望望南边那个黑暗的空间,心中的恐惧达到了极点。
谁都想不到,灭顶之灾会来得这样快,这样突然,这样凶猛。
公孙文远远看见幽州军步兵手上的武器,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是什么矛?那根本就不是矛,是五六丈长碗口粗的树!
那是什么盾?那也不是盾,那是两丈高的包着生牛皮的门板!
幽州军用这种巨型武器对付骑兵,显然是有备而来。
骑兵对于步兵,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轻视。这种轻视,让公孙文产生了错觉。他觉得今夜的出路,就在这群步兵身上。
对面的幽州铁骑,太难对付了,还是打步兵稳妥可靠。
在他看来,无论幽州军步卒用什么武器,排什么阵势,要想阻挡几万骑兵的冲击,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公孙文断然命令右军的一万骑兵缠斗迎面扑来的铁骑,阻止他们扑到东面战场。
前军、后军和中军撤下来的士兵,大约两万七八千人,直接冲杀幽州军的步兵方阵。
两三万骑兵,冲杀眼前的十九个步兵方阵,还不是十拿九稳。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吃掉谁?”公孙文咬牙切齿地说道。
………………
胡族的号角声密集而惨烈,饱含着满腔的愤怒和杀气,回响在空荡荡的夜空里。
胡族士兵全线发动。几万人的喊杀声突然在黑暗里炸响,犹若山崩地裂一般,猛烈地撞击着黑暗中的血腥战场。
胡族左军一万骑兵成散兵阵形,在小渠帅公孙啸的带领下,急速前进,冲向了迎面杀来的幽州铁骑。
此时,李翊已经指挥大军完成了变阵,部队由雁行冲锋队列变为锥形攻击队列。
锥如洪流,呼号咆哮,在战场上纵横往来,如入无人之境,其凛冽之杀气,犹若燎原之枪,势不可当。
李翊一马当先,犹如空中一支厉啸的长箭,犀利锋锐。他高举血淋淋的钢枪,回首狂呼:
“杀……啊……”
“杀……啊……”
幽州铁骑的士兵们纵马狂奔,他们满怀着冲天的豪情,用尽全身力气,高举着武器,纵声狂呼:“杀……啊……”
两军相接,战场上爆发出一声惊天巨响。
杀!
“杀……”李翊怒睁双目,霸王枪挥舞间,吞噬人命。
“杀……”亲卫营亲兵紧随其后,刀枪上下间,肆虐生灵。
“杀……”幽州铁骑的战士们就像从黑夜里冲出的嗜血猛兽,他们瞪着一双双血红的眼珠子,挥动着一件件带血的武器,横行无忌,疯狂地吞噬着一条条无辜的生命。
胡族骑兵知道自己的背后有两三万战友正在攻击敌人的步兵,如果不能挡住敌人的铁骑,任由他们杀过去,其后果不堪设想。
公孙啸命令一部分士兵密集聚集,直接顶着敌人的锥头杀上去。其余士兵攻击敌人的锥阵两翼,不惜一切代价,杀伤敌人,阻止敌人冲向大营右侧的战场。
“兄弟们,杀……啊……”公孙啸抡圆战刀,纵声高喊,“杀……”
幽州铁骑的锥头好像撞上了一块石头,突然之间有点步履维艰,寸步难行了。
面对潮水一般冲上来的敌人,铁锥大阵渐渐得慢了下来。
李翊眼前全部都是明晃晃的战刀,阴森森的长矛,虽然他竭尽全力舞动钢枪,但还是来不及招架。一柄长矛刺中了李翊的手臂,接着大腿又被敌人的战刀砍中,鲜血飞溅。
李翊被巨大的疼痛刺激的凶性大发,他狂吼着拔出战刀,枪刀并用,像猛虎一般,咆哮着,在敌阵中往来冲突。
胡族骑兵一边沿着铁锥的两翼飞速前进,一边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铁锥大阵又厚又硬,士兵们紧紧地集结在一起,就像一块磐石,根本无法撼动。
胡族骑兵们一遍又一遍,疯狂地冲杀着,无休无止,虽然他们被飞驰的铁骑大军无情地绞杀,残忍地践踏,一批批的敌人就像河沙一样,被滚滚洪流席卷而去,踪迹全无,但他们依然顽强地扑上去,攻击的浪头一个高过一个。
铁锥大阵内的士兵对准扑上来的敌人,发出一轮轮的齐射,长箭犹如狂风暴雨一般,又密又急,极大地杀伤了敌人,减轻了外围士兵的防守压力。
公孙啸发现攻击无效,部队伤亡惨重,立即改变战术,他命令士兵们随着敌兵阵势而动,采取包抄骑射之法,远距离进攻。
幽州铁骑的士兵们顿时感觉压力骤减,铁锥大阵随即开始加速。
但是负责阻击的敌骑还在围着锥头撕咬,不依不饶,继续前进的阻力非常大。
李翊立即命令阵势右转,催动铁锥大阵向战场的南面杀去。
他的目的是杀人,而不是去会合步兵。
胡族骑兵围在阵势左右,任意射击,一支支长箭厉啸着,就像雨点一般射进锥阵,又准又狠。
阵内士兵立即还击。双方箭来箭往,战况空前激烈。
两只骑兵大军陷入了胶着混战。
………………
东面战场上,胡族战士们在牛角号声的指挥下,嚎叫着,怒吼着,迎着对面走来的幽州军方阵,蜂拥而上。
他们就像一群饿红了眼的野狼,张牙舞爪,龇牙咧嘴,凶狠地扑向了一群羊,一群看上去软弱可欺的羊。
距离前线方阵大约一百步的中军方阵里,赵云立于中军大旗下,气定神闲,镇定自若。
他仔细凝听着前方战场上的各种声音,在脑海里演绎出战场上的交战状态。
听到敌军全线扑来,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的右手高高扬起,大声喊道:
“擂鼓,命令各方阵停止前进,保持间距。”
“任意杀敌,命令他们任意杀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