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只能被动挨打,却不能还手的境况实在是太让人憋屈了,臧霸看着大营中一个个死去的兄弟,眼珠子都急红了,大吼道:“冲锋,攻下梁父山,杀死那些卑劣的北疆军!”
就在他准备上马,向梁父山冲去的时候,戏志才在一队泰山贼的保护下,冒着不时落下的巨型弩箭跑了过来,大声道:“臧将军,不能冲,李翊肯定在山上还埋伏有人马,等着将军去呢!”
臧霸这时候已经没有心思去听戏志才的劝说了,此刻他只想复仇,带着兄弟们攻下梁父山,把那些可恶的北疆军全部杀死。
臧霸带着自己的亲卫士兵,率先向梁父山冲了过去。
这次臧霸带来泰山的部队,都是泰山贼中的精锐,其中不乏悍勇之辈,他们跟随在自己的主将身后,向着梁父山发起了冲锋。
只是,当他们靠近梁父山百步之内的时候,从梁父山下那茂密的树林里,飞出了密密麻麻的箭矢,这些箭矢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飞向了冲向梁父山的泰山贼。尤其是一些骑着战马的泰山贼头目,更是被这些箭矢重点照顾的对象。
在这些箭矢的精确打击下,骑着战马的泰山贼头目一个个的倒在了向梁父山冲锋的道路上。
而作为泰山贼主将的臧霸,更是被箭矢照顾的重点中的重点。不过,这些射向他的箭矢,不是被他身边的亲卫们用身体挡住了,就是被臧霸以手中的战刀给拨开了。
臧霸骑着战马,迅速的靠近了密林。
臧霸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深信,只要自己的大军冲进这密林,那些只会躲在暗处偷袭的北疆人,就会成为他的刀下之鬼,被他以及他部下的精锐们给斩杀干净。
“杀!”臧霸怒吼一声,一拍战马,继续向密林冲去。
水无常形兵无常势。冷兵器时代的战争,特别是对战双方各有所长的战斗,变数通常很大,不到尘埃落定的一刻,很难断定,到底谁输谁赢。
正如那个从钉子到亡国的西方谚语一样,士气,天气,场外因素,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可以影响战斗的胜负了。
这场伏击战中,北疆军占了先手,既有伏击突袭之利,又还占了地利。在梁父山的山坡上,他们居高临下,好整以暇的张弓搭箭,将死亡的气息送到山下,每时每刻,都有数以十计的生命被收割。
不过,尽管伤亡惨重,但泰山贼也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
梁父山毕竟只是一座小山,高不过百余丈,面积有限,为了保持隐蔽性,伏击的北疆军注定不能太多。伏兵若是太过密集,即便拥有水准以上的隐蔽手段,也有可能被识破,导致整个计划功亏一篑。
事实上也是如此,埋伏在梁父山上的北疆军,只有于禁率领的战车部队的两千人马,以及黄忠率领的强弓狙击部队的一千人马。
人数本来就少,又分兵两路,因此,遭受重创后的泰山贼,兵力却依然在伏击者之上。
想要反败为胜,缺乏的只是个契机罢了。
臧霸的爆发提供了这个契机,他的亲卫本就彪悍,受了主将大发神威的激励,更是彻底红了眼,面对漫天的箭雨,他们嗷嗷大叫着往前冲,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两百人发动的亡命突击,威胁到不至于太大,更大的功效是,他们为山下抱头挨打的泰山贼指明了方向。这种乱战之中,最怕的就是徘徊不定,一直在原地想东想西。等到想出个所以然来,恐怕大军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戏志才眼看着臧霸就那么冲上去了,看起来还很顺利的样子,眼见着就冲上半山腰,进入短兵相接的范围了。
翻盘有望?
戏志才大喜过望。
被伏击,伤亡惨重之后,军心有没有崩溃?臧霸发动突击,会有多少人追随?这都是未知之数,正常情况下,军队应该差不多要溃散了才对。
也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个因素,再加上戏志才又想把臧霸这个颇有武力的猛将带回去见曹操,所以他刚才才会阻止臧霸的自杀式冲锋。
可是现在看来,情况好像与自己预想的有些不同。
二百亲卫自发的组成了一个防御阵型,根据位置的不同,士卒们猫着腰。面朝不同的方向,将圆形的骑盾举在身前或身侧。亦或头顶,彼此掩护着。抵挡着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
这个阵型没什么深奥的学问,但却奇迹般的挡住了大部分箭矢,即便是北疆军交叉火力的集中射击,也没能取得足够的战果。
仿佛老天也来拉偏架了,东面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在东南风盛行的夏季,这种情况很正常,却是极大的干扰了北疆军的射击。被强风一卷,无论是连弩车的弩箭,还是强弓部队的羽箭,顿时失去了力道和准头,原本密不透风的攻势,出现了难得的空当。
“天助我军!弟兄们,杀啊,杀啊!”臧霸大喜,纵声狂吼。
“杀!”众亲卫无不狂呼附和,直起身形,迅猛绝伦的扑上山去,映着夜晚的月光,手中的战刀寒光闪烁,肃杀之气,弥漫了整个梁父山。
“杀啊!”泰山贼宿营地也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被压制的泰山贼也发现了这个难得的契机,纷纷从隐蔽处跳了出来,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暴露在梁父山伏兵的箭下。
猛冲的同时,还有人用战刀击打着皮盾,发出节奏分明的咚咚的响声,像是鼓舞同袍的战鼓一般。二百余名冲到敌军身前的泰山贼踏着鼓点,快速前扑,势如疯虎。
天时与人和,这一瞬间,地利的优势被削弱到了极致!
形势,似乎真要逆转了。
面对冀州军的决死反扑,北疆军显得有些准备不足。为了追求最大的打击力量,他们的阵势太疏散了,泰山贼攻势之迅猛,也超出了预估,那阵风来的实在不是时候。
前排的几十个北疆军放下了弓箭,举起了长矛,排成了前后两排,有些单薄的狙击阵势。
在两军开始短兵相接的瞬间,他们持矛挺刺,十几名武士被长矛贯胸,当场气绝。剩下的则用刀推偏矛锋,嚎叫着扑入北疆军当中。
长矛从四面刺来,将几名冲得太快的泰山贼悍卒捅成了马蜂窝,喷出来的鲜血发出寒碜人的嘶嘶声,四下飞溅。
同时,北疆军的阵型也出现了空隙。几名身材硕壮的泰山贼悍卒在空档中挥刀,砍出数重血浪。
“保持阵型,第一排后退,第二排向前!”
北疆军这边为首的是个屯长。看着自家弟兄溅血倒下,他眼中闪过了浓浓的恨意,但表现的却很平静,一点都没有冲动的意思。一边大喝着提醒弟兄们保持阵型,一边奋力挥舞着长矛,四下游走,将扑上来的敌军挑杀。
等风稍歇,弓箭再次发威,形势就会重新回到正轨。
然而,事与愿违,强劲的东南风一直不肯停歇,冲上来的泰山贼反倒是越来越多,一个个舍生忘死,数息之间,就将北疆军逼得后退了几十步。
不断退却的狙击阵势,将越来越多的北疆军卷入战斗,但人数却始终有减无增,可见战斗有多么的激烈。
“杀,杀!放暗箭的贼子马上就坚持不住了!”
臧霸冲在最前面,突击时的指挥并不复杂,他一边大声呼喝,一边用手中的战刀和皮盾互相击打不停,就像一面战鼓,调整着部属们的士气和进攻节奏。
箭手们的视线被他的行动所吸引,纷纷将弓箭转向了这个高价值的目标,不过泰山贼也不是一味在猛攻,而是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性。箭矢被风力所影响,弱了准头和力道,被臧霸身边的护卫轻易挡开。
见状,泰山贼的攻势更猛了。
就在这时,风中忽然传出了异响,如同猛虎的咆哮,又像是巨龙的长吟,呼啸着,嘶鸣着,破空而来!
正喊得兴起的臧霸听见麾下士卒的惊呼声,知道不好,顾不得多看,赶忙举盾自救。
而就在这时,他的身边响起了一声大喊:“将军小心!”
然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倒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臧霸的反应不可谓不灵敏,在他被撞到的时候,他马上一个懒驴打滚,躲到了旁边的一棵大树的后面。与此同时,他举目向之前的方向看去。
他看到了一副让他瞠目结舌的画面:一支长箭就像撕纸一样,将推开他的那个亲卫举着的厚厚的生牛皮盾牌撕破,然后继续向前,贴着他的手臂,刺中他的前胸,穿透两层皮甲、血肉、肋骨、脊背,将他推倒,硬生生钉在了地上。
“啊……”喊叫声嘎然而止。
带着满脸的难以置信,臧霸看见那个亲卫双手握住已经刺穿他身体的箭杆,拼命挣扎。黑色的血顺着他的嘴巴、鼻孔和耳朵汩汩而出,将身边的枯枝败叶染得通红。
臧霸目瞪口呆,他犹自无法相信,在这样的风中,居然有人能以一箭之威,破盾杀人?就算是投枪,也未必能有这么强的威力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