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雨似乎下得特别频繁,连续数日的雨洗去天地间的浑浊,终于放晴时天色明霁,风光正好。
秦云眠租给他的那块地竟然接近两百亩,一开始江寒以为只有几十亩,测量之后才发现远远不止。
工匠修建起高高的围墙,筑了几间大屋。
江寒预计还有两个月作坊就建成一部分,到时就可以投入生产。
江寒对这一切充满了期待,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处产业,若成,大抵可以实现自己的那些想法。
从今以后过上善恶有报的生活。
前世老师跟他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工作之后才知道这句话不对,要是吃苦就能成为人上人,那么牛马应该是最富有的。
中医讲究以形补形,想要成为人上人,不能吃苦,只能吃人。
所以他接受了昭月公主的招揽,成为离明司的无常,倒也不是为了吃人,只是为了不被人吃。
秦云眠时常来寻他……这小富婆颇为天真,一副很好骗的样子,与江寒相处的过程中都没注意到江寒色眯眯的眼光,有时江寒打着脚底按摩的借口玩她的脚居然也相信了。
这么好骗的女孩早晚都会被人骗了啊!不如先给我骗,毕竟我江某人还算正人君子,被我骗了总比被别人骗了好吧?桀桀桀……江寒心想。
江寒以为自己是猎手,却没想到自己其实是猎物。
这日他从庄子回来,正准备回家,刚好来了一辆马车,拉车的是匹只有蹄子是白色,浑身黑色的马。
这种马叫乌云踏雪,放在后世就是一台兰博基尼。
更别提那架奢贵无比的檀木马车。
一个身穿锦衣的男子从马车上下来,男子五官端正,容貌不算特别俊美,却显得矜贵华美。身上有一股天潢贵胄的气质,这股气质并非衣服带来的,而是与生俱来的。
这人的身份不简单……江寒打量着锦衣男子心里暗暗猜测,他也见过许多贵人,但面前这人气度雍容,其气质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锦衣男子身旁跟着一个人,低声道:“公子,他便是江寒,这家店铺便是他的暗香露。”
锦衣男子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他目光落在江寒脸上,仔细打量了数息,笑道:“云阳县虽比不上洛阳,却也有好风景,也有人杰。江寒,不如陪我走走,聊一聊?”
他声音温和,似在询问,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再加上身上那股气场,普通人在他面前,对他的话绝对生不出半分拒绝的念头。
然而江寒却依旧面带微笑的站着,平静的看着这人,虽然这人并没有自我介绍,但他也大抵猜得出此人恐怕与秦云眠有一些关系。
因为这人眉目之间与秦云眠有几分相似。
“我刚从外面回来,不想出去了,这位公子若是想与在下交谈,请进屋来吧。”江寒转头走进了院子。
“公子,此人有些无礼!”锦衣男子身旁的侍从皱眉。
锦衣男子笑了,他没想到第一次有人拒绝自己。
他温声道:“无妨。”
随后便踏进了院子。
江寒煮了一壶茶,茶是劣茶,水也不是山泉水。
锦衣男子与江寒相对而坐,端起茶盏嗅了嗅,不曾喝,放了下去:“听说你开了这家香露铺子日进斗金,就连那绵香坊也受到了一些冲击。”
“你的诗词也很好,《长相思》让洛阳城多少闺中少女怀春,《蝶恋花》在青楼勾栏广为传唱,那首《惜罇空》,便连大儒也赞不绝口。日进斗金又诗才横溢,如此年轻便有这个成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可是,这些在我看来却不值一提。”
江寒静静看着他,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
锦衣男子道:“你可知幼薇……便是云眠的身份吗?”
见江寒没回答,锦衣男子道:“她是当今九公主!”
江寒脸色依旧没有变化,他知道秦云眠是位公主,只是不知道是哪位公主,原来是九公主啊!
这么看来,昭月公主会找上自己便说得通了。
因为昭月公主和九公主同为皇后所生。
至于面前这个人的身份……江寒已经猜到了一些。
锦衣男子继续道:“不错,暗香露日进斗金,在寻常百姓之中已算是杰出,可终究是商人,商人低贱,上不了台面……即便你还会作几首诗,填几首词……可诗词终究是小道,小道依旧是小道,只能附庸风雅。”
他看着江寒,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说道:“你可知道如今的宁国公府?”
见江寒不回答,他有些自言自语的道:“宁国公随皇帝征战天下,得封国公之位,家世煊赫,如今宁国公二公子许南雪武将出身,岁不过二十七,却已得封县子爵位。宁国公不久向皇帝求恩典,皇帝有意将九公主许配给许南雪。可是……幼薇却与你走得太近!”
“不错,你生意做得好,诗词也作得好,可终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商人!给你一辈子,你能迈入县子爵位之列吗?你能及得了许南雪的一根头发吗?”
“你虽有才,此生得娶一位身世相当的姑娘,安安稳稳过一生便是了。”
“幼薇,地位尊崇,不应嫁给一个贫贱少年,应该嫁给一位累累战功的少年英雄。”
“若想攀龙附凤,需得好好想想,自己会不会在洛阳的漩涡中被绞成粉碎。”
“离幼薇远一些,她不是你可以妄想的人!”
“清河县缺个县令,我可以送给你,收拾东西,去吧,永远别回来了。”
他语气淡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
江寒收起脸上的笑容,平静的直视锦衣男子,道:“公子今日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
他心里生出一股怒意,这锦衣男子并没有尖酸刻薄的讥讽他,而是以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仿佛在与一只蝼蚁说话……这更让他心里难以控制的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一句话就让他离开?
凭什么一句话就让他放弃他的产业?
不等锦衣男子开口,江寒沉声说道:“不错,宁国公确实是贵胄,公子也是贵胄,即便我生意做得好,身份上依旧低你们一层,远远比不上你们身份尊崇……可,我这种人也不是公子可以如此侮辱的!”
他直视锦衣男子,缓缓说道:“王候将相,宁有种乎。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请殿下,莫欺少年穷!”
锦衣男子眯着眼睛盯着江寒,眸里闪过一抹凌厉的光芒:“你可知,只要我一句话,就能让你暗香露倒闭,一句话,就能让你葬身鱼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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