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贞听完钱忠的讲述后,放下心来,太上皇在房间中就好。
不过自己忠于陛下,对他的父亲也不能太过失礼,人家不愿意见我,我还要腆着脸去拜见一番。
想到于此,徐有贞又来到了房外。
“微臣东阁大学士,右都御史徐有贞拜见太上皇。”
这一次徐有贞没有跪,只是伏在门前喊着。
还是没有回。
“太上皇,微臣推门进了。”徐有贞说着便将手放在了门上。
刚刚推门,徐有贞探过头去,便见到一个大棒,朝着自己砸来,徐有贞吓了一跳赶忙瘫坐在地,躲过了这次棒击,不停的用双手扒拉着地下,屁股不断的往后挪移。
而朱祁镇还拿着木棒不停的追击。
“你这乱臣贼子,朕打死你。”
而朱骥看到这种乱象,不由眉头一皱,看了一眼自己的随从。
朱骥的随从授意,立即上前。
一人左臂挨了朱祁镇重重的一击,忍着疼痛,将朱祁镇的木棒夺下。
而后其他人直接上手,将朱祁镇的两只臂膀紧紧控制住。
此时的朱祁镇头发凌乱,续着的胡须,也变得杂乱无比,眼睛之中充满着血丝。
他恶狠狠的看着徐有贞。
“朕乃大明天子,你们竟敢如此辱朕,待朕回到京师后,一定将你们凌迟处死,夷灭九族。”
徐有贞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而后确定锦衣卫拿死了朱祁镇,才缓缓躬身行礼。
“微臣徐有贞,见过太上皇。”
“朕不是什么太上皇,朕是大明天子,朕从未退位。”朱祁镇的眼睛中马上蹦出了火花。
若是眼神能够杀人的话,只怕徐有贞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徐有贞呵呵笑道,而后转过头看着朱骥:“朱指挥使,你告诉太上皇,现在我们大明的天子是谁。”
“正统十四年秋,太上皇不听百官劝阻,执意亲征,军旅之事犹如儿戏,导土木之变,折损大明六万健儿,三十余名朝廷重臣。”
“让国体受损,国运衰败,京师亦受到威胁。”
“皇长子临危受命,承继大统,在位已有六年,六年期间,大明贤臣涌出,国内承平,百姓富饶,再无奸逆阉宦乱朝根本,亦无荒唐君主临朝听政。”
“太上皇,你告诉微臣,谁才是大明的天子。”朱骥缓步向前,看着朱祁镇一字一句的朗声说道。
“哈哈,你,你在胡说,土木之败,乃勋贵误国,于朕何干,朕乃真龙天子,朕乃是大明仁宗皇帝嫡孙,宣宗皇帝嫡皇长子,朕的皇位乃从父皇的手中接过的,你们没有权力将我废除,就算是母后,也没有这个权力。”
朱祁镇大声说道,他知道,他只能咬着牙坚持到底。
朱骥听完冷笑出声。
“太上皇啊,太上皇啊,事到如今,你还是顽固不化啊。”
“为何,你在蒙古待了五年,大明臣子从未有一人上奏谈论与你。”
“也只有陛下,年少纯真,经常询问他的父亲何时归来,大臣们听到都是疼惜不已,但又无法实话实说。”
“微臣本心存侥幸,以为太上皇之前只是少年之骄横,铸成大错,有了六年在蒙古之经历,应是沉稳许多。”
“可微臣看错了,满朝文武的大臣看法是对的,太上皇你不会改的。”
“你犯下大错,不思弥补,竟然还想着重掌公器。”
“你置你的皇长子于何地,难道让他让位给你不成,普天之下,历世历代,哪有儿子重新让位给父亲之说,你是想让他死。”
“为君者,对国有罪,为父者,对子无情,有何颜面,再见太祖太宗,有何颜面,再见逝去的宣宗皇帝。”
朱骥眼含热泪的说完。
六年前 ,土木之变,京师垂危,百姓朝不保夕,官员纷想南迁,大明的基业很有可能就此覆灭,神州也有沦陷之险,而这一切都是眼前的朱祁镇所造成的。
若他不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定会狠狠打他一顿,为祖宗出气,为受战乱之苦的百姓出气,为大明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将军士兵们出气。
朱祁镇被朱骥说的哑口无言,但还是不服,支支吾吾只能说:“朕是大明天子,朕是正统皇帝。”
底气已经不足。
一旁的徐有贞听着,却暗道不好,这朱骥说的不都是我的台词吗,一介武夫也能说那么多的话,真是始料未及,看来自己要出大招了。
徐有贞看着依然固执已见的朱祁镇大声呵斥道:“朱祁镇,土木之战,你将我大明的颜面,全部丢掉,现在还敢以天子自居。”
“你对的起为你战死沙场的将士,对得起那满朝的重臣,夜深人静时,你是否会为了这些将士,为了这些重臣,而心生愧疚。”
“你没有,你丝毫愧疚之心皆无,你依然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在勋贵的抗旨,官员的无能,可你从未想过是不是因为你自己的昏聩,而造成了土木之战我军大败的结局。”
“事到如今,你也没有说过一句你错了这样的话,若是你死在蒙古,我徐有贞还会为你掉几滴眼泪,高呼一声吾皇走好,拼上性命不要,也很将龙体迎回。”
“可你确如丧家之犬,惶惶度日,偷跑回来也就罢了,你还想让吾皇让位给你。”
“你配吗,你不配,在英武殿之时,我徐有贞跪在太皇太后的面前,说过,我徐有贞若是不死,你朱祁镇就再无回京之可能,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辱吾皇,即便是他的父亲,也不行。”
剑走偏锋,反正风头不能被朱骥盖过。
自从朱祁镇登基以后,就算是沦为了俘虏,也没有人像今天这样被人指名道姓的训斥一顿。
朱祁镇被徐有贞骂懵了。
朱祁镇懵了,徐有贞可却觉得很是畅快,自己是都御史,皇帝他都能骂,更何况是一个犯了大错的太上皇呢。
朱骥走上前来:“太上皇这些时日,就在这里呆着吧,等着朝堂之上的各位大人拿出章程,我们再送太上皇去该去的地方。”
“朕该去的地方是京师,是皇宫,朕的祖寝皆在京师,朕哪里都不去。”朱祁镇听完朱骥的话后,回过神来,他们是预谋着不让自己进京。
自己回来的事情,满朝大臣们肯定都不知道,母后也不知道,这是朝中的奸臣所图谋之事,只要自己回到京师,只要自己回到皇宫,一切都会结束。
这六年的遭遇也只是一场梦,回到皇宫之中,梦就醒了,自己也能重新开始了。
“太上皇,你现在是回不去的,太皇太后旨意,任内阁与太保安置太上皇,只有不是京师就行,但太上皇也无需惊扰,你只要老老实实,不存其他不该有的幻想,你依然是大明的太上皇,除了陛下之外,身份最最贵之人,礼遇也不会少,祖宗陵寝,由陛下照看,也无需太上皇费心了,等到吾皇陛下亲政之后,微臣徐有贞会去接太上皇您的。”徐有贞轻声笑道。
朱祁镇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若是你不让朕回京,朕就会死在你们的面前,让你们背负弑君之名。“
这是朱祁镇的破釜沉舟之计。
“太上皇就算你死在这里,我等没有一个人会说出去,找到了你,这院子里面随意挖个坑,便就了事了,就算有人知道,我等也能说,太上皇看到旧臣,羞愧难当,以死谢国,我等依然无事。”徐有贞轻飘飘的说道。
但心中却已是激起了千重浪花,太上皇不会真的想死在他的面前吧。
徐有贞当然害怕,刚刚之言也只是在诈朱祁镇罢了。
锦衣卫就在身边,虽然不是自己动手,但你任由看着小皇帝的父亲死在你面前,那你以后的日子能好过吗?
听完徐有贞的话后,朱祁镇被气的喘不过气,愣神片刻后,喘着粗气问道:“朕能否见到皇儿。”
“不能。”
“朕能否见到母后。”
“不能。”
“那朕能否见到皇后。”
“微臣不知,还需太皇太后定夺。”
“朕的母后,真的不愿意见朕吗?”朱祁镇看着徐有贞一字一句的问道。
“微臣不知。”
”朕真的被大明,被万民遗弃了吗……”
徐有贞看了看朱祁镇,而后叹口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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