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在兵部表明来意之后,韩雍便将其编入了自己的小队伍。
粮草的筹备,兵库的调配,兵士的筹练,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泰宁候陈瀛也上奏举荐几个带兵前去的人选与人数,朱见深看完之后,便定了下来。
十日之后,大量军备粮草开始一车车往辽东运送。
十二日后,军队开拔。
奋武营,显武营,三万兵马直接调动,带队之人是抚宁伯两营提督朱永,由五军都督府直接调动,而随军而行的就是赞理朝鲜军务兼纪赏使王越。
这段时间,王越一直都处在每一个环节中,干劲十足,乐得其所。
到了后面,就连京师的百姓都知道朝廷要打仗了,打谁,打那些不听话的异族,实际上在这些百姓的认知中,辽东那块地方都没有安稳过,一直都在战事进行时。
这件事情很大,但在朝堂之上却一点浪花都没有激起来,最大的原因就是锦衣卫办理的登闻鼓院案被拿到了台面上。
此案为朱见深登基以来,牵扯官员最多,涉及银两最多,影响最为深远的案子。
南京有一帮官员贪污了,坑老百姓的银子。
坑多少。
一百六十五万两。
从南京拉到京师的官员,那真的是一车车拉。
在这段时间中,平静的应天府一直风起云涌,锦衣卫的审问一直在持续,从浙江到应天,都有一种很是怪异的平静,特别是官场。
朱见深给朱骥的命令是,不管是何职务,皆从严处置。
而朱骥在审问一个人的时候,就能牵扯到两三个人。
今天好好的上着班,回到家里,深更半夜就被锦衣卫的人抓走了,是江南的一种常态。
官员们都很慌,很多官员都去了德高望重的兵部尚书家中,想要尚书给皇帝陛下上个奏章,制止一番锦衣卫。
而老狐狸孙原贞却是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见客。
众多官员见不到兵部尚书孙原贞,只能去找魏国公了。
魏国公摆着手对造访的官员说:“心中无鬼,就不怕半夜鬼敲门,锦衣卫查的是犯了事的官员,大家只要没有牵扯进去,就一点事情都没有。“
孙原贞,魏国公两个人对于应宁天成的事情,都很清楚,锦衣卫来调查,他们怎么可能去阻止。
应宁天成的案子也没有公开,但大家都是你不说,我不说,心里面都跟明镜一样。
就这样,应天府的诸多官员都在恐慌中度过,深夜的锦衣卫,消失的官员,在这段时间,是江南的真实写照。
有些官员,被带走之后,盘问两天,就回来了,而有些官员被带走之后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再一转眼,人家都已经被押运到京城了。
刘通留在江南处理善后之事,朱骥回京,交给朱见深详细的卷宗,而后在朝会上将这件事情给公之于众。
至此,证据确凿的登闻鼓案才开始显现出来。
京师的百官听闻之后,大惊失色,在南方当官这么捞钱的吗,这般瘪犊子,与民争利………………
而后朱见深责三司会审定罪,从严从重处理,为首的几个官员都被判处了死刑…………
而所有追回来的银子,还是要按照金票来还给这些储户的。
这也是刘通善后的事情,这种事情肯定不能交给锦衣卫单独办理,朱见深便让都察院副都御史柳青,南京守备魏国公,京师户部左侍郎闵元一同前往处理。
实际账目是一百六十五万两,可现阶段追过来的银子却只有一百二十六万两,差了三十多万两。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在上奏朱见深之后,完成大部分的退银,每个家族凭借着金票不能全额退款,而后续的金票等到那四十五名官吏的家产铺面查封后,在给予第二次退款。
即便是官府追查的消息在应天府,宁波,苏州等地传的沸沸扬扬,可那些真正受害的小家族,对银子退回来还是不抱多大的希望。
那么多人下来调查案子,自己这点银钱还不够孝敬他们的呢,这是所有人的想法。
可等他们在应天府凭着金票领了将近七成的银子后,都是欣喜若狂,即便少了三成,对他们也是很好的结果。(老百姓赚钱不容易,希望也有一个好结果吧)
而那个白衣书生,家住在苏州城外的施庵,深藏功与名,在替父亲领回来他没有领回来的银子后,也跟着潮流,写下了一本长达三十五万字的话本,{登闻鼓记},又名{登闻鼓,书生,与狗},用一个告状者的视角记载了成化年间的第一案,与成化年间出书的{土木风云},{少年成化密史},{葵花宝典}并称为成化四大奇书。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一场秋雨笼罩住了整个昆明城,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冻成狗,虽然寒冷在昆明来说,不值一提。
可朱祁镇现在的心却是凉透了,漂泊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熟悉了一些,又要走了。
而冷眖的心也是如此,我都六十了,还有几年的好日子,这一辈子算是搭在了太上皇的身上了。
李贤跟于谦两个人还是商量好了,要给太上皇殿下,搬最后一次家。
在给冷眖的信件之上,于谦落笔也颇为含蓄,石亨要来昆明,还带着一帮子的勋贵之后,这些后人的老爹,有很多都是跟着朱祁镇御驾亲征的,若是石亨与这些勋贵之后知道太上皇身在昆明,难免会在勋贵圈子里面传开,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所以,还是要搬家,这是最后一次,在信件的最后,于谦也说了地点。
土木堡已经荒废,很多年都没有驻军了,那里没有人烟,也很是隐蔽,离京师也很近,闲暇之时,你也能回家看看。
看到这封信后,冷眖愣了很久。
等到冷眖将这件事情告知朱祁镇后,朱祁镇没有愣神,直接开骂,一顿蒙古语操作,痛斥自己这么多年的遭遇与苦难。
不过冷眖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只给了朱祁镇三日的准备时间。
三日之期已过。
朱祁镇还是如往常一样坐在大堂之中,外面的马车都准备好了,他的女人们都大包小包的登上了马车,可他还是呆呆的坐着,任凭管事的太监在一旁轻声呼唤着。
门外的冷眖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太上皇,只能在进入催促一番。
等到冷眖走到大堂看到朱祁镇的时候,愣在了当场,现在的朱祁镇很是憔悴,双眼无神。
说实话,当冷眖看到太上皇的这个样子,心里面还是有些心疼的,他走上前去低声说道:“太上皇,我们出发吧,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到京师了。”
朱祁镇听完之后,看了一眼冷眖,顿了许久之后说道:“朕这辈子是不是完了。”
冷眖听完之后,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只是缓声说道:“太上皇,走吧。”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在云南,他是不是怕我回去,对,他一定怕我回去夺他的皇位,朕可以不要皇位,朕只要自由,你给于谦写信,只要他们给了我自由,此生决不回京。”
“太上皇,您想多了。”
朱祁镇听完之后,苦笑一声:“想多了,实际上朕早就该想明白了,这么多年了,朕盼着念着,能回到京师,回到京师,一切都跟之前一样,可现在朕明白了,即便朕回到了京师,跟以前也不会一样了,朕永远不会有自由之身了。”
“太上皇,走吧,别多想了,吃饱了睡,睡好了吃,无忧无虑的多好,治理国家本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现在太上皇年轻鼎盛的,正是惬意享受的大好时光,可不能将时间浪费在胡思乱想上面。”冷眖说完之后都惊呆了,他从来都不会想到有一日,自己会说话开导太上皇朱祁镇。
“他是一个好皇帝吗?”朱祁镇看着冷眖一字一句的问道。
现在的朱祁镇好像找到了丢失多年的帝王威严,让冷眖都看痴了。
“是,就现在而言,陛下是个好皇帝。”
“比朕好吗?”
冷眖听到这里,稍稍愣神,而后缓缓说道:“太上皇不算好皇帝……”
“朕真的不是好皇帝吗,那青史之上,如何记载朕,岂不是让朕背负骂名。”
“太上皇应活在当下,不应该想那么远的事情。”
朱祁镇听完之后,叹了口气,而后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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