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州,皇城之中。
石亨穿着当年自己第一次从辽东返回京师之后,皇帝陛下赐的蟒袍,正装接待了跟着自己南征北战的老兄弟们。
石亨一路崛起,有的人死在了他的身边,有的人一路相随,水涨船高。
今日一大早,诸多的亲信也都从驻地赶回了交州城,他们也敏锐的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这次前来,有的是为了接着劝石亨,有的头铁,决定要跟武阳候一条路走到底。
这些将领在北京保卫战的时候,就是跟在石亨身边一起冲锋的。
而后又跟随石亨,进入辽东,接着进入朝鲜的北地,随后,又不远万里的从大明的最北方,来到了大明的最南方,进入安南作战。
大小战数百场,有的人倒在了北京城的城下,有的人倒在了辽东,朝廷虽然给与了抚恤,但鲜有人知,石亨私下也会将自己的战利品,分给那些死亡士兵的遗孀家人。
即便石亨对敌人很是残暴,将他们的性命如草芥,甚至比泥土,小草一样还要轻贱。
可对下面的士兵,身旁的属下,一直都是纵容,袒护。
士兵犯错,不罚,将领犯错,帮着瞒,这么多年,一直如此。
石亨从带兵打仗几十年中,除了逃兵之外,再也没有杀过一个士兵,也没有一个将领在石亨名下当差的时候,被朝廷问罪处罚过…………
也是因为石亨常年如此作为,导致下面的将领即便认为,石亨有错,即便认为,他们不应该跟随,会冒着很大的风险,可他们却别无选择,只能紧紧的跟着石亨的步伐。
当石亨以国公自居的时候,这些将领纷纷写信劝导石亨,老大哥,你这可不对啊,容易嘎掉……
当石亨住进交州皇城之后,这些人吓了一跳,给石亨写信劝导,这也不对,这太狂妄了,传到御史的耳中,纷纷弹劾,也是大事……
当石亨在交州皇城凌辱伪朝的宗室女的时候,这些人还是写信劝导,注意身体……
他们也都清楚,石亨在作死的这条道路上带着他们越走越远,但即便他们心中明白,但在收到韩雍的命令后,还是没有去城外的宅院 ,他们也都知道,这可能是自己唯一一次能跟石亨划清界限的机会,可这些将领却丝毫没有犹豫,将自己辖区的军务安排下去后,便火速的赶到了交州城,选择站在石亨的身边……
安南的被占领的北方,几乎分成了三块。
靠近广西镇南关的,是被王通等当年的败将统辖,而靠近云南三土司直到北江的广袤领土是由沐瓒统领,当然也分了一部分给出兵出力的三土司,让他们协助,而过了北江,而安南人口密度最大,最为富庶的交州都市圈就是在石亨的统领之下,实际掌握者,就是此番前来交州的这数十名将领。
在皇城原议事的正殿之中。
石亨坐在上首。
而数十名将领坐在下面。
石亨一脸淡然,对现在的内部局势,没有一点担忧的,在他看来,韩雍只是一个文官,沐瓒只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年轻人,他们即便联合在一起,对自己也不会有丝毫的影响。
哼,若是自己在安南被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扳倒,那他还怎么有脸去当大明朝的勋贵之首,成为大明朝的国公。
他们来了,不管如何,自己就以扰乱军心,咔咔一顿乱杀,轻松解决问题……
而坐在下首的数十名将领,无一例外,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有点萎靡。
刚刚众人都劝了石亨,改变刚刚下达的军令,不要跟韩雍,沐瓒等人对抗到底。
他们苦口婆心,可石亨就一句话:“大战当前,军令朝定夕改,自己还怎么当三军统帅。”
“将军,现在韩雍,沐瓒两个人已经到了交州城外,不日便会入城,前些时日的调防令,您也给通过了,八千的士兵,在下午的时候,也要进入交州城,这摆明就是他们要玩硬的了,将军,不能不防啊。”一名年龄跟石亨差不多大的参将开口说道。
这参将名为冯耒,不是武勋出身,是从军队的下面,一步步成为了大明的从三品参将,若是没有石亨的提拔,在上升通道艰难的武将体系之中,冯耒即便作战再勇猛,也顶多是个千总。
现在手下有四千余名兵士,占据北江枢纽,也是这些参将,游击之中年龄最大的……
石亨看了一眼冯耒只是淡淡一笑:“老冯,现在你的胆量,可没有当年的大了啊,当年,你可是带着一百的骑兵,追赶蒙古鞑子两千余人啊,到了今日,怎么胆小如此之下。”
“正常调防,本国公为何要害怕,八千士兵如何,即便是八万,那也是我大明的将士,我石亨也是陛下亲口所封,征南大将军,他们敢玩硬的就是在谋反。“
“更何况即便玩硬的,我们也不怕,一个文官,侥幸胜过几场小仗,便自视甚高,目中无人,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年轻人,在没有进入安南之前,他所参与的战事,就是几百人的互殴,在本国公面前,他们也有资格指手画脚吗?”
“老冯啊,老冯啊,你真是越活越过去了。”说完之后,石亨哈哈大笑起来。
若是正常的时候,石亨笑起来,这些将领也会跟着大笑出声,可这些人已经感觉到了局势的不正常,在这个时候,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在石亨的笑声之中,冯耒继续说道:“将军啊,可他们来硬的,我们这场仗还打不打,南面的军队如何调动,军心还能不能稳定下来,到时候我们怎么跟朝廷交代啊,您对皇帝陛下也没有交代啊…………”
听完冯耒的话后,石亨的笑声停止了。
骄狂的他,并没有考虑到这个层面。
不管如何,只要韩雍,沐瓒等人闹事,自己这个总兵官,征南大将军都是失职的表现……
在思考片刻后,石亨开口回复道:“你且放心,韩雍,沐瓒等人若是真的敢违抗军令,本国公先不杀他们,将他们扣在交州城,然后派人前去南方接管军队,一切妥当之后,便将这两个人押送到京师去,交给陛下,让陛下亲自处理这两个人。”
冯耒听完之后,猛地站起身来:“将军,难道您最初的想法,是要杀掉韩尚书与沐都督吗?”
而其他的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出现了一丝惊恐。
韩雍是谁。
兵部尚书,正二品朝廷大员,皇帝封的三省提督军务总兵官……
沐瓒。
黔国公的老大哥,朝廷正三品都督,又是此番入安南作战的副将……
这样的人,能杀吗?
杀了,跟谋反有什么区别…………
石亨看着冯耒,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
“对,本将军最初的想法就是杀了他们,扰乱军心,违抗军令,杀了他们,名正言顺……不过,老冯你说的有些道理,还不能那么早的杀他们,还是要先稳定人心,不能出乱子啊…………”
“将军,已经出大乱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