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思考着让自己的孩子过来守皇陵,忆苦思甜,莫忘艰辛的时候,而他的老爹,太上皇朱祁镇却正在南京作着幺蛾子呢。
南京应天府学,在洪武年间被称之为国子学,是后世夫子庙的前身,也是南京的孔庙。
在这座庄严学府的后面有一个院落。
平时大门紧闭,出入的大多数都是精壮的汉子,没有人知道院子里面是什么。
而这里就是东厂在南京的十八个据点其中的一个。
读书人的风向很重要,两京府学都是在东厂的密切监视下,时刻将他们的风向禀告给皇帝。
而这次太上皇到南京来,王椁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地方最为合适,没事的时候能听听读书声,打开窗户,就能看到来往的学子,太上皇一定很是喜欢。
便选择了这个地方当作太上皇的安全屋,本来是想让太上皇感受到江南浓郁的士林文化,在书海之中得到心灵的安慰。
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超过了王椁的认知。
从刚进入南京以来,太上皇陛下就彻底的放飞了自我,到处弟弟上车,前些日子,被巡城衙役抓到一次,感觉自己的帝王颜面受损,现在竟然想干预地方的政务,想让秦淮河上的花船重新扬帆起航,想让两边的花楼重新彩旗飘飘。
这可是难为住了王椁。
王椁是东厂驻南京太监,可这是暗地里面的事情,他也不能真的跑到应天府衙,去胁迫地方官员做出改变。
当然,王椁虽然知道这样办事,多少有些不好,可太上皇的压力他一个奴婢是顶不住的,就这样,王椁找上了在南京办事的锦衣卫同知门达。
虽然王椁不敢去找地方官员,可在面对锦衣卫的时候,就得心应手一些, 虽然门达是三品的职务,可还是不敢小看王椁,听完王椁讲述了太上皇的要求后,门达表示很为难,但却会想办法去办。
王椁被暂时的稳住,而同样太上皇也被暂时的稳住。
不过,门达虽然满口答应,可这种直接给自己身上抹黑的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办的,便趁着前往杭州送杨善上路的机会,将这口锅转移到了徐有贞的身上。
徐有贞体量大,能扛住,自己这小身子板,扛不住。
接连数日,朱祁镇天天都去秦淮河走一趟,每一次都是高高兴兴去,黑着脸回来。
回来之后,就是对着王椁一顿臭骂。
而王椁也很是生气,想去找门达,却被告知门同知去了苏杭处理公务去了。
而王椁没有办法,只能通过关系,找了几个赋闲在家的女子,送到了太上皇的住处,前两天还好,王椁也没有被怎么骂过,可过了两日之后,朱祁镇觉得无趣,想着在船上,定是一种非凡的享受,便又开始催促王椁,然后臭骂王椁。
实际上,自从土木之后,朱祁镇过的日子虽然舒坦,但却时刻受制于人,前面有冷贶的看押,后面有阴阳怪气的张保,甚至门达,赵化农等人都不将自己放在眼中,这么多年了,也只有一个王椁,对他很是敬重,让他重新体会到了权力的感觉。
王椁对他好,在他面前表现的很是卑微,而朱祁镇便一个劲的为难于他,多少有些不地道。
而这日,朱祁镇如往常一样,坐上了他的专属马车,在夜色的笼罩下离开了住处,学府之中,时不时传来学子的读书声。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一道道的至理名言从书院之中传出,而坐在马车之中的朱祁镇是听的真真切切的,可人与人的情感是不相同的,学子高声朗读中他们心中的理想,坚持,在朱见深这里,却只是有些吵闹,让他心烦意乱。
他对着外面说道:“走快一点,每天晚上都吵个不停,这是读书人吗?有没有公德心啊!又吵又闹的,街坊邻居们不用睡觉了,真是不知道那些地方官是怎么想的,不管管他们,反而去管花船这种事情,哼,本末倒置,稀里糊涂,都是酒囊饭袋……”
而在外面驾驭马车的车夫听到朱祁镇的话后,不自觉加快了速度。
骑着马的王椁,以及数名护卫也都是加快了脚步。
现在的南京晚上是不允许外出的,到处都是巡城的兵士,几乎朱祁镇每次外出,都会被拦下来盘问一番,而每次王椁都是废了很多的口舌,才得以通过。
马车之中的朱祁镇明显感觉到速度快了一些,当下便闭上了眼睛,想要享受片刻属于自己的宁静。
可朱祁镇刚闭上眼睛,加速的马车忽然就停下了,而朱祁镇没有一点点防备,惯性让他很是狼狈。
朱祁镇大怒,一把扯开帘子,刚想开骂,话还没有说出口,注意力就被前面的阵仗给吸引住了。
四十多名高大的黑衣汉子,将道路堵得死死的,关键是他们身上还带着刀。
而在这些汉子的后面,隐隐看到一辆马车的身影。
看着这些人,朱祁镇心里面一下子就没底了,他拍了拍车夫,轻声说道:“掉头,我们回去……”
车夫也赶忙点头,想要驾驭马车掉头,可此时在后面的小胡同处,又钻出来一队汉子,将他们回去的道路也给堵死了。
骑着马的王椁走上前去,他的手已经放在了马背上的佩刀处,虽然是太监,可王椁是实打实的武监,手上功夫,刀法在整个东厂可以排进前五,曾经在二十人的围攻中,杀出一片血路,全身而退。
在往前走的时候,王椁又看了一眼一直守在马车旁的一名护卫,那护卫授意,翻身下马,登上了马车:“陛下,不要害怕,这马车只有车门可入,待会若是有不测,我只要守住门,您便可高枕无忧,这里离府学不远,一旦有变动,巡城士兵会立即到来,您不会有危险的。”
听到护卫的话后,朱祁镇咽了口水:“不怕,朕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点小,小场面还是吓不住朕的……”
他确实经历过大场面,可那个时候,他险些吓尿。
虽然这样说着,可朱祁镇还是用最快的速度进入到了自己的车中……
而护卫也就这样守在了车门处。
这个时候,朱祁镇多少是有些后悔,今日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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