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乐安这些年,朱高煦作威作福、鱼肉乡里,地方百姓早就对他敢怒不敢言。
最近倒好,为了自己造反,强征男丁入他的死士营,又将百姓日常劳作所需的马、牛、车都抢走了。
如今报应来了!
那些才被拉来的男丁,私下里早就通同一气,就等一个好时机也起兵,造他汉王的反。
刚才朱高煦前脚带兵冲出去,后脚他们就先准备好了捆绑他的绳子,又派了二十几个壮汉埋伏在城门周围。
汉王胜,他们也不会再开城门。
汉王败,正好抓住他,向圣上投降。
谁也不想给汉王朱高煦卖命!
降军几个头目举着白旗,将狼狈不堪的朱高煦押到了宣德皇帝面前。
“朱高煦,你的闹剧到了该收场的时候了!”
“哼,好侄儿,若不是你有这些新式的火炮火枪,若不是这些忘恩负义的胆小鬼窝里反,你哪里就能胜得了我?我南征北战的时候,你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小儿呢!”
“呵呵...唉,还是四叔说得对啊!”
“四叔?又关朱高燨什么事?”
“孝陵大火,四叔不幸罹难。朕与他分别前,他曾给写了一封信。信中说,你八月会反。又说你倒行逆施、失道寡助,必有人会反你。如今看来一一应验。”
“啊?”朱高煦这回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你以为朕一定要这些火枪火炮,一定要等着你的手下反你,朕才能胜你吗?你抬头往后面看看!”
朱高煦放眼一看,老天爷啊,远处几乎漫山遍野的旌旗。
“朕早就按照四叔信中所说,在乐安周围布下了十万重兵。就算你突然起事,你也没有胜算。”
“啊!”一边的英国公张辅也瞪大的眼睛,暗自惊叹,“这位四王爷朱高燨可真是高深莫测啊!”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向宣德皇帝举发汉王造反的时候,宣德皇帝会举轻若重,一副悠然自得、满不在乎的样子。
“又是那个野种?哈哈哈,他死了还要摆本王一道...老天太不公了,不公啊!”朱高煦突然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
继而又对着朱瞻基大笑:“哈哈哈,孝陵大火?好侄儿,宣德皇帝,是你杀了他吧?”
这一下,揭到了朱瞻基的痛处,朱瞻基嘴角抽动,没有说话。
“哈哈哈,被我说中了吧?被我说中了吧?”朱高煦的脸上现出嘲讽而又痛快的表情,“朱高燨,你这个野种,原来你也是这样的下场。好,死得好,死得好,活该!”
他痛快的骂着,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泪水却从眼中不断涌出。
“拉下去...”朱瞻基将手举了起来,想要下令杀了朱高煦。
可是手在半空举了好久,才无力地放了下来:“上回在通州码头,是朕代父皇饶你一命。这一回,朕就学父皇,再放你一马。你好自为之!”
“啊呀,多谢宣德皇帝,多谢宣德皇帝,我主隆恩,隆恩啊!哈哈哈...”朱高煦说的当然是反话,实则全是对朱瞻基的嘲讽。
“汉王全府,押解回京,圈禁!”
“是!”
朱高煦被拖走,宣德皇帝拿出高希写给他的那封信。
宣德皇帝又想起来了在南京孝陵分别的场面,他似乎又看到高希红了眼圈,与他挥手作别,山风吹起了高希的衣角。
“四叔!”宣德皇帝满含热泪。
“传旨!”
“陛下!”一个随侍太监应道。
“着内阁领衔清理与四...与朱高燨有关一切往来文书,即行销毁。”
“是。”太监去了。
朱瞻基的内心,有良心上的自我遣责,也有保全皇位的使命担当,这令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明白,只要这道圣旨一下,他的四叔朱高燨(高希)就将从历史上抹去。
朱高燨将只活在洪武二十四年(公元1398年)的元月,在那个寒冷的冬天,朱高燨只活了不足一月,就夭折了。
那个十八年里疯癫糊涂的高希,那个文武双全的状元,那个曾经大败马哈木和阿鲁台的高希,那个曾经舍命救过永乐皇帝、洪熙皇帝、宣德皇帝的高希,那个为大明百姓谋福利的高希......都将不复存在。
朱瞻基无力地轻摆了几下手,传令兵会意,只听得收兵的钲铃声起,回响在辽阔的旷野中.
当当当......
茫茫大海之上,一艘商船正向着南方扬帆而行。
这天正是一个大晴天,海面上清风阵阵,白色船帆被海风吹鼓得恰到好处。
经过了数天的风雨,此时的船客们都上了甲板,出来透透气。
高希带着平安、高强也来到了甲板上。
“阿爸,我们这是逃出大明了,以后再也回不去了吗?”高强的语气中带着些许遗憾,还有一丝期望
他想听到高希说以后还能回大明,毕竟大明才是他们的故乡。
“只要瞻基在位,我们便回不去。不过...或许十年后...瞻基江山坐稳了,也忘了我这个四叔了,那时候我们就能回去了。”
“十年?”高强和平安都失望地轻声叫了起来。
宣德皇帝在位也就十年,十年对高希这个穿越人来说,好像并不算漫长。
但宣德皇帝会不会也有遗诏,不准高希再重返故土呢?高希心中也没底。
天气虽好,高希三人却各怀心思,向着大明方向投去眷恋的目光。
这时船主带着一个小童,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小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把茶壶和几个盖碗。
“大官人,坐了快三个月的船,想家了吧?来,尝尝我带的家乡茶,保你们喝了不想家。”说着,他便亲自倒了三杯,一一奉上。
高希一家虽然衣着朴素,却包了船上最好最大的几间客房。
在小官镇,又有金山卫指挥使亲自派人将他们一家送上了的商船,他便知道高希的身份非同一般,因而一路上便格外照看。
“请问船主,还有多久才能到旧港?”高希问道。
“才过淡马锡(今新加坡)不久,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大约再行个七八日也就到了。”
“还要行七八日?”高强一听就泄了气。
平安也露出一且的无奈,他们一行人在坐这海船已经坐得够够的了。
高希却听出了不祥之音:“不出意外?能出什么意外?”
高希又指着甲板上的两门炮说道:“你这船两边不是还各架着一门火炮吗?”
“这火炮就是吓吓那些小海盗的,真碰上大海盗就不管用了,他们才不怕,他们也有。”
“哦?”
高希还想问个明白,船主却说道:“啊呀,大官人,总之你放心,只要不碰上滔天巨浪,这一路就不怕出。若真遇大海盗,舍财就是了。他们一般也就是图财,不害命。只是...”
“只是什么?”高希见他吞吞吐吐的。
“只是你们带着女眷,便有些麻烦。海盗是不图财,但难保不劫色。”船主说道。
“哦...”高希这才想起来,坐了快三个月的船了,这船上除了他们一家带着的女眷,确实不曾见到别人家的女眷。
“那万一碰到了,岂不是...”平安一下子就想到了露零,还有自己才三岁的小女儿。
“倒是不用怕,哪里就这巧就让我们遇上了?你们看,这一路不是平平安安的,过几日就到旧港了。”船主安慰道。
“老大,老大,前面有情况。”一个船小二神情紧张地跑来汇报。
“什么情况?”
“像是有海盗船。”
“啊?海盗?”
众人皆大惊。
呜......
叮铃,叮铃,叮铃!
号角和铃声,顿时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