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希在前、施济孙在后,两人不慌不忙地步入大殿。
老维克已经换上了金光闪闪、镶满珠宝的王袍,头顶王冠,端庄高坐于王座之上,俯视着两位来访者。
施济孙上前,将右手放在左胸心脏前致意:“三佛齐国主施济孙,前来拜访满者伯夷国王维克拉玛法哈纳。”
“嗯,欢迎!”老维克好不容易从嘴角挤出“欢迎”两个字,身子动也没动。
高希站得笔直,目光如电,直视老维克。
老维克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这是何人?见了本王如何不行拜见之礼?”
高希朗声说道:“我乃大明国海外宣慰司巡察使朱希,请问这里是哪里?”
“哈,朱大人这话问得莫名奇妙,你都进了我的王宫了,居然问这里是哪里?这里是......”
老维克话未说完,高希直接将其打断:“这里是大明国满者伯夷宣慰司!”
“呃...”老维克犹豫,不知道怎么回应。
如果说不是,那他就是否定自己大明满者伯夷宣慰使的身份。这事若传到大明皇帝的耳朵里,保不定天子一怒,郑和的船队就将他也抓到大明去。
如果说是,那么这里就是大明的国土,巡察使受天子之命巡察地方,你怎么还高高在上坐着?你得先下来拜见高希才对,表示你迎接天子使者驾到。
“是不是?”高希大声逼问,义正辞严。
老维克没想到高希不仅不行礼拜见,一上来就厉声质问,气得就要发作。
“是!”站在老维克身边的苏希达站出来,坚定且高声地应道。
高希瞥了一眼,见是一位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料定是一位公主,没想到却有如此胆识,心中赞叹,嘴上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苏希达被高希这么一瞥,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羞涩,小心脏不安分地突突猛跳了几下。
“苏希达,轮不到你插嘴!”老维克训斥道。
“陛下,大明使臣前来宣慰司巡查,陛下应该欢迎才是。”吉拉布出来劝解。
这话说得简单,却极为巧妙。
口称“陛下”,是告诉高希,老维克是国王。
说“大明使臣前来宣慰司巡查”,是承认大明对满者伯夷名义上的统治地位,因为国与国之间不存在“巡查”的可能。
这也是暗中提醒老维克暂时隐忍,听听这位巡察使大人怎么说,不要一上来就闹翻了。
“嗯...”老维克咽下一口气,问道:“使臣可有大明国书,请交于本王...”
想想不对,重新不甘不愿地说道:“请交于本使一阅。”
“因巡察各国途中遭遇风浪,国书因海水浸湿损毁。新的国书已经在路上,大约三十日后,可以交给宣慰使大人一阅。”高希扯谎也说得理直气壮,毫无心虚惊慌之态。
“哈哈哈,这位巡察使大人说起谎也脸不红、心不跳,本使是大开眼界啊!”老维克嘲讽道。
“巡察使大人,两个多月前在三佛齐,你说小人没资格看国书。如今到了此地,当着我家主人的面,你又推说国书被毁、新国书在路上?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巡察使。”
吉拉布逼迫高希拿出国书,给了老维克发作的借口。
“朱希,你若拿不出国书,本使立即叫人抓你。你既然只是一介平民,又行诈骗,那么本使就可以杀了你。到那时,就算新国书到了,也是你咎由自取,大明皇帝也不能怪我杀错了人。”
“老维克,你想控制、吞并三佛齐,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我立即拿出国书,你至多不杀我。只要大明的军队不到,你便不会回头,定要吞下三佛齐,然后就是满剌加。如此称霸爪哇,垄断满剌加航道的贸易利益。对不对?”
“哈哈哈,算你说对了,本王就是这个意思。二十多年前,我初登国王之位,地位未稳,需要大明国支持,因此遣使向大明求封宣慰使。如今我满者伯夷国力强盛,而大明国日衰,下西洋都停了。只要大明不派兵卒来爪哇,我何惧大明?”
老维克不装了,说出了真心话。
“父王,不可以说这些,这是背叛,会遭报应的!满者伯夷要繁荣昌盛,离不开大明的支持。”苏希达大声反对老父狂妄的言说。
“公主,不用怕大明。当年元帝忽必烈派出大军来此侵略,我满者伯夷国军民奋起反击,一举击败元军。由此,奠定了我满者满夷国的根基。如今的大明军队比全盛时的元军如何?他们若敢来,一样会被我们击退。”吉拉布也开始放飞自我。
不过,他说的是事实。
元朝至元二十九年时,元世祖忽必烈派出了一支规模庞大的海军,包括了一千余艘战船,直取爪哇,但最后当时的满者伯夷国王克塔拉亚萨率军击退了元军,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老维克、吉布拉,你们以为大明只靠武力征服世界吗?”高希问道。
“不靠武力?那靠什么?靠仁德?靠你这样说嘴行骗吗?”吉拉布反唇相讥。
“靠正义和民心!当年满者伯夷军民能击败强大的元军,正是因为你们的军民上下一心,而元军虽然强大,却是侵门踏户而来,非正义之战。如今你们大军压境,企图吞并三佛齐,这与当年的元军有何不同?”高希质问。
“嗯,问得好!那么...施济孙...”老维克忽然叫了一声施济孙。
施济孙随高希而来,原本说好,是要与老维克和谈的。他以为借助大明国的力量,有“旧港宣慰司”的名义,就能让老维克罢兵。
没想到一进殿,高希就借身份问题开吵,引发双方骂战。
可是现在,旧港外海上葡巴舰队枕戈待旦,在这里他们孤身两人全凭两张嘴争命,他胆战心惊,半天没说一句话。
此时听到老维克叫他,他匆忙应了一声:“嗯...我在...”
语无伦次。
老维克也不在乎施济孙说什么,问道:“看来三佛齐军民已经做好了抗击我大军的准备,准备开始一场正义之战,是吧?”
“呃...”施济孙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是!”高希干脆地答道。
“很好!来人,将他们拿下!”老维克一声令下,武士上殿,要将高希和施济孙捆起来。
“不,父王,不可以!”苏希达冲上前,挡在了高希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