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得春见罗侈王子答应联手,自然很高兴,只是不明白罗侈为何一时发怒。
不过目的已经达到就行,他便说了句“那我等王子出手”便悻悻离开了。
罗侈很看不上马得春的汉奸嘴脸,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没好气地下了逐客令。
他已经想好,坚决反对大明在满剌加驻军,以确保将来夺位之时不要横生枝节。至于会否得罪大明,登上王位后再向大明示好不迟。
罗侈毕竟年轻,政治眼光短浅。
他还不明白高希所说的“真理在大炮射程之内”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他也不知道这尊大炮何时发炮,会一直等到他坐上王位再发炮吗?
第二天,驻军会议继续进行。
嘴仗一直打到中午时分,连午饭都被打包装在食盒中,送进了会场。
高希苦口婆心解释大明驻军的用意和好处,罗侈一概不听。
苏希达公主想帮着说两句,罗侈反唇相讥,如果不是当年满者伯夷国相逼,他的父王怎么会辗转流离,才在满剌加落了脚。
说起来,招致大明驻军的导火索正是满者伯夷想并吞三佛齐。这下好了,明军来了,却不走了。
苏希达公主只能闭嘴,连带施济孙好像也欠了满剌加的人情一般。
有意思的是,马得春公公今天颇有兴致,一直坐在会场中,却始终一言不发。
“朱大人,我看这样商议下去,不会有结果,恕本使不能奉陪了。”罗侈不耐烦了,站起来要走。
“罗侈,驻军会议是商议如何落实圣上的驻军圣旨,不是让你讨价还价的。如果你敢退场,拒绝商谈,别怪本官不客气。”高希说道。
“大人是准备绑了我,还是准备即刻发兵攻打满剌加?”
“罗侈王子以为在满剌加宣慰司驻军这样的事,还要如此兴师动众吗?”
“哼,据本使所知,旧港卫新设,当前驻军人数六百人。我满剌加虽是海岛小国,军士少说也有两万人,人海战术我也能淹死你们。”
“哈哈哈...”高希大笑。
高希的笑声和语气,激怒了罗侈的自尊心。
“王子切不可说这话,有藐视天子之嫌!此外,大明的军力不是以人数可论的...”
施济孙这是心里话,他亲眼目睹了大前伞兵在满者伯夷王宫从天而降,手握新式火器的神机营军士仅区区两百人,就直入王宫正殿,势如破竹。
可是罗侈打断了他...
“国主好心,罗侈心领了。只是大明天子一改从前怀柔远人、睦邻友好的国策,一味强力施压满剌加,不顾及满剌加的利益和尊严,本使这就派人禀告我父,请我父上书天子,历数巡察使大人种种恶劣行径。”
“恶劣行径?说来听听!”
“一,商谈不成,屡屡以武力相威胁,辱及使者与宣慰使尊严。”
“二,以开支换土地为名,大肆吞并三司土地。”
“三,满剌加没有反心,大人若敢派兵攻打,就是为谋政绩,不顾百姓生死,滥用军权。”
罗侈一连说了三条,听起来头头是道。
“哈哈哈,罗侈王子辛苦了,一个晚上没睡觉吗,为本官想出这三条滔天大罪。我听着怎么像是有人教你的?”
罗侈毕竟年轻,被高希这么一点,脸一红,未应声。
“指挥使、巡察使大人,容我说两句如何?”马得春终于开口了。
“镇守大人请讲!”高希知道马公公登场了。
“大人要落实圣上旨意没错,但总不能将人逼死吧”
“我看罗侈王子说得没错,这两日商谈艰难,大人还总说什么‘真理在大炮射程’之内,这不是用武力威胁是什么?我大明就是如此对待西洋诸国,就是对此对待海外诸司外府的吗?”
“如果是这样,我大明天子岂不成了好狠斗勇、毫无怜悯之心的莽夫?”
“朱希大人,似你这般嚣张跋扈的作派,是在毁谤天子圣明!”
“圣旨上说同意在此驻军,设立旧港卫,但谁说一定要在满剌加强行驻军的?”
“你想干什么?是想故意激发战端,还是想多多驻军,养出一支只效忠于你朱希大人的军队,用来对抗朝廷吗?”
这段话一气呵成,从“高希的态度问题”,逐步过渡到“激发战端、对抗朝廷”,上纲上线如斯,转换丝滑、说辞巧妙,令人叹为观止!
这是有备而来!
“哈哈哈,我朱某人今天才知道‘血口喷人’、‘莫须有’到底是怎么回事!”高希实在不屑与马得春多做纠缠。
“好好好,指挥使大人,你只管笑,这几天发生的事,我这就写成折、奏报天子。”
“呵呵呵...马得春,你是监军不假,只是你这样官报私仇,我也可以上奏参你!”
“就你?你的折子能不能过通政司那一关还两说呢?”
“如此说来,我只好以马公公胡乱监军、扰乱军心的罪名,先斩后奏了!”
“你...你威胁我!”马得春结巴了,心里着实害怕与慌张。
内府派出来的监军,向来倚仗“天子家奴”的身份,在卫所和地方上以作威作福。
现在倒好,反过来了,高希祭出“先斩后奏”之权:你马公公不是要官报私仇参我吗,那我就先干掉你!~
“对,我是在威胁你。在爪哇长期驻军是当前国策,你不好好帮着本官落实国策,反而无中生有,旁生事端,企图掣肘本官行事,本官岂能容你!来人,拉他出去,打二十军棍!”
“是!”两个壮汉上前二话不说,架起他就走。
“朱希,你...你又打我,我...我定要告倒你...啊...啊...啊...”
已经打上了。
“罗侈,你如此反对驻军,是你的意思,还是满剌加宣慰使(指罗侈的父王)的意思?如果是宣慰使的意思,我改日亲自登门与他商议。如果是你的意思,宣慰使是否也赞同?”
罗侈被问住了。事实上,他的父王当然赞同驻军。
“如果你们父子都反对驻军,也就是抗旨不遵,不愿意再做大明的属地和臣子。那么,本官即刻上书言明,大明收回册宝印信即可。”
罗侈听到这话,吓着了。
他知道如果撤销大明的保护,满剌加就会成为滔天巨浪中的一叶小舟。遏罗人、满者伯夷人一定会卷土重来,失去保护的满剌加倾刻便会沉没。
现在怎么办?他慢慢坐回去,头低着头苦思对策,半天不说话。
高希也不催他,笃定地喝茶。
会场里安安静静,屋外传来知了的叫声。
好像,高希在等什么......
忽然,高强提着一个包裹大踏步走进会场,将包裹放在高希的案桌上。
“大人,末将交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