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守太监马得春此番告状之行,铩羽而归。
大败不说,自己的靠山、顶头上司、御马监少监海寿也被贬去宣府镇边。
所幸宣德皇帝并没有处置他,而是催他回旧港卫履职。虽说不是一抹到底,完全失去恩宠,但像海寿这样的大靠山都倒了,他要想再回京师就难了。
然而,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海公公早就将“朱希很可能就是原来的四王爷朱高爔”的事告诉了他,万不得已之时,这便是护身符。
再说,圣上不是还让自己押送军饷吗?这说明圣上还是相信内臣啊!
他又有了“信心”,认为自己凭着这两样“法宝”又可以拿捏高希了。
是以,船只一到港,他就将五十万两饷银扣押四十五万两,宣称需要分批到港,全然不顾应募的军士和移民已经陆续到港,就等着发放银子了。
他坐在自己镇守监军的公事房里,喝着茶水,就等着看朱希的笑话,内心暗爽:“来求我呀,来求我呀!”
求仁得仁,果然有人来了。
嘭,公事房的门被踢开了,指挥同知田二带着人闯了起来。
“你们好大胆,这里是旧港卫镇守监军的行辕,你们...你们...啊哟哟...”
田二才不和他废话,手下军士将其双手反剪,三五下就捆成了粽子。
“你们几个将此阉货送到码头上去,交给指挥使大人处置。你们这些人跟着老子将这里搜个底朝天,务必将饷银全搜出来,即刻送到码头。”
“是。”
“你们...你们反了天...啊...”
田二的手下嫌马得春叫得人心烦,随手抓了一块破布塞进了他嘴里。
马得春显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高希什么时候按常理出过牌,什么时候怕过他这个监军太监。
码头上发放安家银、年饷银的事,并不顺利。
五万两银子肯定不够发,高希只能让手下装模作样、慢条斯理地审查各类应募文书,以拖延发放银两的速度。
先时应募者们以为朝廷食言,不发银两,后来开始发放了,便安静下来。
现在一看,发放速度如此之缓慢,便以为是官员们故意刁难,队伍遂又骚动起来。
可即便如此有意拖延,五万两银子也没撑太久,眼看就要见底。
这时,田二的手下押着五花大绑的马得春公公到了。
“诸位,且听朱某说话。”
“这位被绑着的马得春公公,就是这次的军饷押解官。”
“兵部行文明明有五十万两银子,可这位马得春公公只给了本将军五万两。是以发放缓慢......”
高希话未说完,就被众人愤怒谩骂马得春的声音淹没了。
“原来如此,这黑了良心的阉货!”
“圣上给我们的银子,他也敢动。”
“好家伙,五十万饷银,只交待了五万两,这胃口...”
“太可恶了,打死他!”
......
马得春的嘴被塞着,“嗯嗯啊啊”摇头晃脑想说话。
高希示意,手下将他嘴中的破布扯掉,他立即扯着公鸭嗓子嚷道:“冤枉,冤枉啊,谁说我要私吞军饷?王八蛋,王八蛋!”
说心里话,不想私吞军饷肯定是假话,肆意勒索、侵吞官银的事,明朝的中官们可没少做。
从太宗时派往交阯的太监,直到明末派往各地的监军,为祸日盛,无不如是。
他们胆子大得很,到了明末崇祯年,眼看大厦将倾,他们也不放手,贪墨依旧变本加厉。
明朝覆亡的总根子虽然在家天下的帝国制度中,在一个又一个昏庸帝王的乱政中,却也少不了这些中官贪婪与无耻的加持。
现在的马得春,只不过因为面对汹汹人群,只能违心说话,否则众人当场动手打他,高希也不管,那他这条烂命肯定交待当场。
“五十万两军饷并非一次运到,后续分批送到。说我私吞的,站出来,有何凭据?”
他越说越激动,又将予头指向高希:“朱大人,这恐怕又是你的主意吧?告诉你,我再怎么说,也是钦命的旧港卫镇守太监,你如此无凭无据地污蔑我,待我回了京,定要叫你好看。”
“哈哈哈,”高希笑着近前,几乎贴着马得春的耳朵说道:“马公公,你已经不是第一回要我好看了。海公公在圣上面前说我滥用武力、伤及百姓,还说本将军是独夫酷吏,鼓动圣上砍我的头。这里面有你的一份功劳吧?”
“朱希,你想官报私仇,恐怕没这么容易!”
马公公扭头看高希,脸上还有些不屑,这倒让高希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时,田二带着人来了,后面抬着二三十个大木箱。
田二报道:“回禀将军,从镇守太监马得春公事房、住所等处搜出带有官印封条的木箱二十八只,清点得官银四十万两。”
“马公公,你说分批到,这被你私藏的四十万两饷银如何解释?”
“呃...”
“缺了的那五万两银子呢,去了哪里?”
“我早说了,饷银分批到,数额不足当数正常。这五万两银子,或许还在海上,往这里运呢!”
马得春这谎扯得脸不红心不跳。
“马公公,你当真不怕死?”高希更加诧异,“来人...”
“朱大人,你靠近些,我有话与你说。”
高希近前,倒想听听他到底想说些什么,到底是什么让马公公如此有恃无恐。
“朱大人,你是不是又要请尚方宝剑?我看,你我还是各退一步为好...”
“退?如何退?”
“五万两银子,你我二一添作五如何?”
“我若不允呢?”
“那你就别怪我说出大人的真实身份,来个鱼死网破。”
“真实身份?说来听听。”
“大人真健忘。先帝在时,与四王爷手足之情甚笃。太宗要立四王爷为储,四王爷执意不从,真是史上难见的奇景。不想先帝驾鹤,名震一时的四王爷也莫名奇妙地死在了南京孝陵的大火中。丧礼之简朴,令人匪夷所思,当今圣上也再不提及这位四叔,朝廷文书居然再不见和这位四王爷有关的片言只语。”
“更妙的是,不出两年,旧港卫这里却出了一位朱希大人,自称我大明海外巡察使。可据我所知,我大明从未有海外巡察使这么个官。”
“奇怪的是,朝中官员几乎无人知道这位朱希大人的背景,吏部亦无档案可考,内阁诸臣亦无人异议,发出中旨传奉授官。”
“我观大人面相...”
说着,他便装腔作势打量了朱希几眼,“嗯...倒有几分四王爷的风采。”
高希侧耳倾听,面不改色。
直等马得春说完,才下令:“来人,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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