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银翎干脆派人请来薛绵绵，和文梨落三人组了个小酒宴，又请来一些表演杂耍的伶人和唱曲的戏子，好好的热闹了一番。
她如今怀着身子不能饮酒，就倚坐在美人靠前笑。
文梨落瞧着清冷孤傲，骨子里却藏着一股疯劲，喝到最后干脆抱着酒坛子狂饮，又嫌薛绵绵太斯文，于是拉了微雨陪她继续喝。
薛绵绵醉的小脸酡红，晕乎乎坐到沈银翎身边。
她抱着酒盅：“昭昭，我可能要离开京城了。”
“去哪儿？”
“新帝登基，我爹爹写了一封告老还乡的奏折，已经递上去了。晴晴随他夫君远赴江南上任，我应该会随爹爹和娘亲回老家。”
沈银翎知道薛尚书是循规蹈矩近乎迂腐的性子。
陆映上位的手段并不光彩，他告老还乡不肯做陆映的臣子也是有的。
她拿手帕给薛绵绵擦了擦浸润了薄汗的脸蛋：“薛伶肯放你走？”
“爹娘带我走，他不肯也得肯。”薛绵绵像是有了倚仗，“他胆子再大，难道还敢公然和爹娘做对吗？昭昭，我就是……我就是放心不下你。”
少女柔软娇嫩。
澄澈鹿眼里蒙着一层湿漉水光，写满了对沈银翎的在意。
沈银翎微笑：“我没事的。”
连抄家都经历过了，如今经历的不过是一场情劫，能有什么事呢？
“昭昭……”
薛绵绵心疼地捧住她的脸，最后难过的将脸颊贴在她的颈窝。
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儿。
沈银翎望向天际。
暮云日落，快要天黑了。
宫里，大约正热闹着吧？
坤宁宫。
新后入主，宫里宫外焕然一新，关键位置都换上了霍明嫣从关外带进来的心腹侍女。
经历了一整天的繁文缛节，寝殿里终于只剩下陆映和霍明嫣两人。
陆映身穿正红色龙袍，盘龙金簪束起发丝，烛火下金相玉质眉深鼻挺，清冷矜贵宛如高山白雪巍峨玉树。
霍明嫣坐在他身侧，百鸟朝凤喜服衬得她秀美娇媚，比平日里的英姿飒爽多出了几分艳丽。
她羞涩地垂着头，朱唇带笑：“小时候和表哥一起爬树掏鸟蛋，有如兄弟一般亲近，却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会嫁给表哥，当表哥的皇后……”
陆映看着不远处的龙凤喜烛。
他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的太子妃和皇后都不是沈银翎。
想起那个名字，他眉头多出几分冷意。
今日大喜的日子，他不该想她的。
蜡烛光影摇曳。
霍明嫣忽然望向他，认真道：“我知道表哥心里藏着一个人，可是表哥，我不是那些满脑子只知道情情爱爱的闺阁小姐，我来自关外，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我知道世上除了男欢女爱，还有草原雪山和自由洒脱，还有黎民百姓和江山社稷。我已决心为关外和中原的联姻奉献一生，我只需要当一位称职的皇后就好，因此，哪怕表哥介意与我圆房，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少女眉眼端正，是极懂事的模样。
陆映沉默地握住她的手。
她在关外长大，整日在马背上风吹日晒，肌肤远不及沈银翎的细腻嫩滑。
但这份心，却是难得。
他低声道：“她已如过眼云烟，从今往后不提也罢。你我既是帝后，就该有个子嗣。”
帐幔垂落。
寝宫里，龙凤喜烛安静燃烧。
另一边。
承乐宫。
沈云兮猛然掀翻桌案：“明明我才是太子妃，凭什么到头来她霍明嫣成了皇后，本宫却只是个嫔妃？！”
莲心莲叶带着宫女们跪了一地。
沈心雅也在其中，脸色十分难看。
新帝登基，除了立霍明嫣为后，还封了沈云兮为容妃，文葵香为惠妃，从前东宫的姬妾们也都或高或低封了个嫔位或者美人，总之封了十几个女人，连不曾伺候过新帝的都封了位份，唯独她沈心雅仍旧无名无分！
沈云兮好歹捞了个容妃当当，她倒好，从冷宫到沈园一路陪着陛下，别说嫔妃了，她连个最低等的采女都没捞着！
莲心劝道：“娘娘莫要恼怒，当初因为您假孕的事，太后娘娘亲自做主逼迫殿下废了您太子妃的位份，如今虽然没能当上皇后，可好歹也是个妃位，往后再徐徐图之也就是了。”
“本宫就是气不过！”沈云兮怒不可遏，“霍明嫣是个什么东西，长得又丑又不懂京城的规矩，要不是她父亲手握兵权，皇后之位轮得到她来坐吗？！本宫与沈银翎那贱人斗了这么久，却万万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然叫她一个外人捡了便宜！”
莲心欣慰地看着她。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家娘娘好歹会说成语了。
她给沈云兮斟了一盏热茶：“娘娘也知道霍明嫣容色普通，所以她的威胁性，其实远不及沈银翎高，说不定哪日就因为不懂规矩被陛下废了。至于沈银翎，她如今和陛下彻底撕破脸，又即将给崔季做妾，妾是什么东西？高门大户的玩物罢了！而娘娘却是金尊玉贵的容妃，一句话便可定她生死，可见这一轮博弈，分明是娘娘赢了。”
沈云兮听着这番慰藉，心里的火气渐渐消了下来。
她落座，慢条斯理地吃了口茶，冷笑道：“你说的不错，本宫虽然没能当上皇后，可她沈银翎连本宫还不如，昔年娇纵任性的国公府大小姐，竟成了三品小官府里的一个妾！呸！”
她解恨许多，摆摆手示意下面跪着的人都退下。
莲心又道：“昨日大公子派人进宫，让奴婢务必转告您，暂时不可锋芒毕露，可先试着和皇后娘娘、惠妃娘娘交好，另外也要试着修复和太后娘娘的感情。因为沈银翎的缘故，这一年来咱们沈家损失惨重，万万不能再树敌过多。”
沈云兮看了眼残废的手掌。
她如今在沈银翎手上吃了大亏，才明白兄长的话最正确不过。
她郑重地点点头：“莲心，本宫现在才算明白，原来你和兄长才是对的。你让兄长放心，本宫绝不会再拖沈家的后腿。沈银翎那贱人害死爹爹，此仇不共戴天，本宫一定听兄长的话，直到彻底置她于死地！”
莲心更加欣慰，压低声音道：“除了这些，大公子还让奴婢转告您，后宫之中没有子嗣傍身，终究是不妥的。娘娘既然坏了身子，不妨安排心雅小姐侍寝，无论如何，咱们沈国公府终究得有个皇嗣。”
沈云兮鼻尖一酸。
她透窗望去，皇宫灯火如昼。
这个时辰，想必霍明嫣那贱人已经在陛下的龙榻上婉转承欢。
将来，文葵香那贱人也会侍寝承欢。
她摸了摸扁平的肚子。
要亲手把沈心雅送到陛下的龙榻上吗？
她好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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