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科结束后，朱由检要求官员加班加点看考卷，最后也没有看到能比那位学生写的更好的。

三天后，养心殿。

一个身量不高，面色黝黑，颇为瘦小的举人三跪九叩，高呼万岁。

“学生河南举人牛金星叩见皇帝陛下。”

本来坐着的朱由检听到“牛金星”三个字，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这也给正在磕头的牛金星吓了一跳。

“臣惊扰陛下，死罪，死罪。”

朱由检心中却是哭笑不得，不过是想选一些有本事的人，可不想就然钓到了“大顺宰相”。

朱由检上前，亲自将牛金星扶起，安慰道：“是朕没坐稳，不怪爱卿，不怪爱卿。”

牛金星感觉皇帝好温柔，自己好幸福，幸福来的太突然。想自己一个小小举子，满京城丢个砖头能砸死三个，突然一日就见天子了，而且天子还亲自安慰自己，这TMD谁受得了？

“学生惶恐，学生谢陛下。”

“来人呀，给牛爱卿上碗雪梨汁压压惊。哦，给其他几位爱卿，还有朕也来一碗。”

“是。”小太监领命而去。

御膳房知道朱由检喜欢梨汤，尤其喜欢与大臣闲聊的时候喝，所以平日里也是有备着的。

不一会儿，梨汤奉上，周道登、钱龙锡、牛金星拜谢。

几人滋遛滋遛的喝起来，香甜解渴。

喝完，朱由检满意的擦了擦嘴，命小太监将牛金星的对策交给周、钱两位主考传阅，并说道：“牛爱卿的文章很有见地，不是平常腐儒所能比。”

周、钱快速浏览，听皇帝称赞牛金星，纷纷附和。

“特别是其中那句“吏不廉平则治道衰。今小吏皆勤事而俸禄薄，欲无侵渔百姓，难矣！”一针见血，发人深思。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两人对一一眼，周道登率先开口：“陛下，牛先生的对策固然是好，可是知易行难。”

“怎么讲？”

“自嘉靖、万历朝以来，朝廷财政收入日渐减少，而需要开支的日渐增多，至天启年间，朝廷每年收入天启初年的财政收入为450万两，但是支出为3700万两，财政严重赤字。光辽饷一项就到770万两，朝廷两年支出不足以支付。朝廷如今早已国库空虚，入不敷出了。”

“辽东，辽东，辽饷竟然如此之巨。”朱由检陷入陷入了深思。

来自后世的朱由检明白，明朝的灭亡虽说与小冰河时期的气候、干旱是有关系的，可是处于同一时代的后金不是勃然而兴吗？

后金在东北的苦寒之地养了二十万兵马，丝毫没有钱粮问题。

所以明朝的灭亡与其说是天灾，不如说是人祸。

天灾其实从古到今都没有断过，国家那么大，今天大旱，明天水灾，就是贞观年间，也是几年一个大旱，可是国家却越来越富。关键在于朝廷的高效调度、务实的救灾、快速恢复生产。

明朝这帮狗官天天就知道党争、捞银子、欺负老百姓，不灭亡才怪。朱由检每次看到后世网友在网上说明朝灭亡怪小冰河，就感觉好像在说龙国球队输球怪草地一样。

明朝最为后世网友所称道的就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可是很多网友不明白的事情是，正是这种错误的战略防御活活拖死了明朝，为了保卫京城的安全，明王朝不得不在沿着长城数千里漫长而没有纵深的边界线上常年维持几十万军队。

而更要命的事，由于冰河期的到来，降水线南缩，原来长城一线的耕地所得粮食锐减，再也不能支撑当地几十万驻军，明朝只好从中原五省调拨粮食。其中光陕西一地所收的粮食，七成都要供给北部驻军，严重影响当地百姓的生产生活。

其实在历史上，汉朝曾经遇到过与明朝一样的问题，那时候也是小冰河期，与明朝政策死板，死要面子相比，汉朝皇帝则更为务实。

他们不断的将防线向内地收缩，从后世的地图可以看出，东汉末年，北部防线已经从朔方收缩到关中以北。

看似领土缺失，可是驻军跟着400毫米等降水线南下，防守地区光靠驻军耕种就足以满足军队供给，也减少的防御范围，降低了驻军数量的需要，同时可以缩短补给线，免去了千里迢迢运送粮食的成本。

汉朝的强大与其务实不务虚的态度是有关系的。该认怂就认怂，该干你就干你，丝毫不拖泥带水。

“辽饷有这么多吗？”朱由检简直惊呆了。

周道登点了点头。“辽东驻军十六万人。所需粮草，军械、辎重都要仰赖关内转运。”

朱由检想了想，道：“那还等什么？让辽东所有驻军撤回关内。”

“陛下，祖宗之地不可轻言放弃。”周道登闻言，立即跪拜，劝谏。

明朝士大夫以两宋割地赔款为耻，不割地、不赔款，很有骨气，可同时也因为这个条条规规的存在，又极大的限制他们战略上的主动性。

其实朱由检明白，此时的后金强大，明军野战无法与之匹敌，也就没有消灭其有生力量的可能，这种情况下，死守城池，迁延日久，不过是耗费国力，给女真人当运输大队长罢了。

“什么都别说了，下旨，让辽东驻军及边民有序撤回山海关防守。关内要做好接应。”

十天后，宁远城。

祖大寿看着军令发呆，随即嚎啕大哭。

“军门，你这是怎么了？”

祖大寿将军令递给左右，道：“天子听信谗言，请弃关外之地，我等祖宗坟冢自此沦为化外呀！焉能不悲！呜呼哀哉呀！呜呜呜。”

左右闻言也纷纷落泪，根据当时明军辽人守辽土的主张，辽东军镇的军人大多都是辽东本地人，他们世世代代在辽东生活，家人、产业、土地都在辽东，一旦迁入关内，一切都将灰飞烟灭，更何况中国人自古安土重迁，不满情绪在军中蔓延。

“军门，我们去找巡抚大人，我们誓死守卫辽东，绝不放弃一寸关外土地。”

“决不放弃。”

“决不放弃。”

“决不放弃。”

群情激奋，慷慨激昂。

宁远等地的百姓更是已经出现逃亡的情况，局势千钧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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