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笑了笑说道:“如今朝廷是东西交战,南北用兵,财政枯竭,粮饷紧缺,朕也是难呀!”
朱常瀛是个聪明的,闻弦知雅意,赶紧上杆子说道:“陛下说得对,骨肉血亲,自家人不帮自己人,还能帮外人不成?陛下有什么难处,臣等愿意分忧。”
“愿意分忧。”
朱由检见二人很上道,就说道:“两位王叔也知道,这陕西民乱已经是越演越烈,朝廷镇压不住,就会外溢,这河南,湖广位于流寇东进之路,首当其冲,一旦受不住,朝廷可无法保障宗亲的安全呀!”
“毛贼这么厉害吗?”朱常瀛吃了一惊。
朱由检点了点头,“只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厉害。所以……”
“所以如何?”
“朕临幸武昌就是为了部署防御,让诸位藩王实藩也是如此,让诸位王叔尽快处理辖区之外的产业,一是怕天下有宗室与民争利的口实,二是希望王叔们用变卖所得,招兵买马,置办兵器,修筑城防,一旦战起,也好保住身家性命不是?”
两王听朱由检说的如此忧心忡忡,也是生了恐惧之心,自古亡国的藩王,哪个不是身死族灭?
“臣等明白了。”两位王爷相视一眼,皇帝能推心置腹说了这一番话,也算仁至义尽,要是再瞎搞,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于是崇祯二年二月,湖广等地出现耕地、商铺、庄园大幅度降价的情况。
一时间遭到哄抢,可惜大部分都被朝廷的户部低价购买之后,充作军田和官田,用于招揽无地少地农民屯田耕种,这就是后来与“开封军屯处”、“南京军屯处”并称的“湖广军屯处”。号称年产粮食千万石。
三大军屯处支撑了整个崇祯年间的军队军粮供应。
送走了藩王,朱由检撤下餐桌,擦了擦手,听骆养性汇报。
“陛下,事情就是这样……”骆养性将情况详细的向朱由检做了汇报,朱由检眉头越皱越紧。
“也就是说,一个宗室子弟,不但不愿意服从兵役,反而违背朝廷法令低价侵吞民田,逼良为娼,事情败露,为了阻止上告,勾结州府,半路截杀,竟然在南京城下行凶 ,是这样吗?”
“是这样。”
“证据确实嘛?”
“臣督办,每个证据、口供都核实了,不会错的。”
“那还等什么?交宗人府、刑部论罪。”
“陛下,这事恐怕?”骆养性为难。
“怎么了?”
“主犯是楚王朱华奎的世子,楚王是太祖一脉,德高望重,动了他,只怕宗室震动。”骆养性虽然是皇帝的亲信,可是皇室宗族,不是他能触及的。
“啪!”朱由检顺手将茶碗摔了个粉碎,怒斥道:“天下已经败坏到这个地步,百姓已经被他们逼的揭竿而起了,现在朕的将士在前线流血,朕的百姓在流离失所,而朕的宗亲们却在挖墙脚,朕能怎么办?朕该如何?难道要朕用祖宗的基业给这些贪婪的宗亲们殉葬吗?”
“臣有罪,臣这就去办!”朱由检的话已经非常露骨,有了皇帝的态度,锦衣卫就无所顾忌了。
楚王府就在武昌,宗人府和提刑按察使带兵围了楚王府,与楚王的卫士对峙。
湖广巡抚带着人苦口婆心的劝说楚王以大局为重。
可是楚王只有这一个嫡子,自由疼爱有加,哪里肯交出去?
“楚王,如今证据确凿,你不交出凶手,难道要对抗王法,对抗朝廷吗?”湖广巡抚劝说的口干舌燥。
“刑不上大夫,孤王是楚王,是宗室,是太祖的血脉,你们不能放肆。孤要见陛下,孤要见陛下!”楚王声嘶力竭,做垂死挣扎。他知道巡抚并不敢真的动他,毕竟他姓朱,这个姓在大明天下,是最高贵的,没有之一。
宗人府和湖广提刑按察使的兵马不敢冒然冲府,正在为难,却见一队快马奔驰而来,骑马者清一色飞鱼服,绣春刀,为首者竟然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
“圣旨到,楚王接旨。”骆养性翻身下马,高声唱道。
楚王迟疑,骆养性大怒,怒斥道:“楚王,你还是不是大明的臣子,你楚王府还是不是大明的藩王府?你要自绝于大明的列祖列宗吗?”
楚王见锦衣卫到了,赶紧开府门迎旨。
“查楚王世子侵吞民田,强抢民女,买凶杀人,手段残忍,影响恶劣,立即擒拿,交三法司议罪,楚王朱华奎包庇纵容,降为郡王,楚王一脉全部降爵位两级,移藩广西。”
“罪臣,领旨。”楚王老泪纵横。
骆养性,扶起楚王,低声说道:“陛下说,你们楚王府的宗亲既然不愿意做大明的京军,那就去两广当边军吧!”
骆养性字字诛心,老楚王心如刀绞。
“带走!”楚王世子像死猪一般都拖出来,被锦衣卫带上囚车,押往南京论罪。
楚王府被限期移藩,王府的物品、产业都被贱卖,坐着奢侈的马车,拉金银珠宝的车绵延数十里。
朱由检站在武昌城头,看着渐渐远去的楚王队伍,感慨一声,道:“民脂民膏呀!”
“陛下要不要?”骆养性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朱由检却摇了摇头,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事情不能做绝,否则难免重蹈建文的覆辙。”
楚王倒了,再次震动了湖广藩王,处置产业和招兵买马的进程加剧了,不管皇帝怎么想的,地盘和军队在自己手里,关键时候能保命。
朱由检到是乐观其成,毕竟天下大乱将至,老朱家有武装总比还要朝廷分兵保护他们的强的多。
而且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藩王在辖区外侵占民田的行为。
至于辖区内,以往都是朝廷的百姓,现在成了自己的百姓,为了赋税,为了长治久安,不至于激起民变,自然也是要善待自己百姓的。
王退民进,大大缓解了湖广民间矛盾,数以万计无地少地的农民获得土地,朝廷获得了百万稳定的兵源、税源,财政的危机开始缓解。
天子圣明的声音不绝于耳。
至于文官堆积如山的奏折里反复提到的西汉“吴楚之乱”、东汉“刺史改州牧之乱”、西晋“八王之乱”云云,朱由检丝毫不以为意。
因为如果按照历史的轨道走下去,大明亡国无日。
与将天下让给流寇、女真人,还不如让下面的各实力派、军阀、藩王壮大起来,万一能出一个中兴的刘秀、刘备的,也未可知。
朱由检着宗人府会同户部,兵部、吏部、礼部、刑部、工部,对藩王如何治理辖区内的兵马钱粮,军队职责数量,官吏任免,藩王规范等做了新的详细规定,颁行天下。
藩王带兵训练,骑马射箭,修筑城防,宗室参军参政,耕地经商开始多了起来,崇祯十七年之后,涌现出一批湖广的宗室名将,名臣,根源都来自崇祯二年这次“湖广藩改”。
办完了湖广的事情,朱由检又做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情,那就是他委任以为年仅二十八岁的山东布政使右参政卢象升做了湖广总督,总览湖广军政要务。这是大明开国以来,最年轻的湖广总督了。
朝野疑问纷纷,猜测这位年轻人该不会又是哪位娘娘的弟弟,皇帝的小舅子吧。
“陛下,臣卢象升年轻,恐不能胜任。”
朱由检扶起卢象升说道:“朕今年只有十九岁,还不是管理天下大事?”
“陛下真龙天子,臣岂能相比?”卢象升谦虚。
“朕相信袁夫子,也相信你,你是我大明的卫青、霍去病,朕以湖广托于卿,愿卿高筑墙,广积粮,勤练兵马,以备王事。”
开玩笑,朱由检凭借后世记忆,崇祯末年,真正能打的,除了陕西的孙传庭,就是这位湖广的卢象升了。
那可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奈何遇到了一个刚愎雄猜的主子,着实让人意难平。
“臣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卢象升感动的一塌糊涂。
“朕不要你死,朕要你活着,你要跟朕一起,扫平这天下,中兴大明。”
君臣相知,大概如此。
三天后,武昌城外。
“陛下,不可呀,千金之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要是执意前往,就请从臣的身上碾压过去!~”
杨景辰这个老夫子好不体面的躺在路中央,挡住了崇祯的车驾。
朱由检一脑袋官司,杨景辰身后跪了一地,表情决然,誓死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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