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零九、夏至(一百六十九)(1 / 1)

一念桃花 海青拿天鹅 1261 字 9个月前

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晚云鼻子一酸,随即大步上前,扑入他怀里。

裴渊恰好张开手臂,接个正着。

他身上,还带着秋夜的凉意,却又温暖无比,胸膛上,心跳沉稳而强健。

“这边如何?”裴渊抱着她,问道,“你还好么?”

她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埋首在他的怀里:“阿兄可总算来了。”

“叫你久等了。”裴渊吻了吻她的头,低声道。

晚云深吸口气,抬起头:“阿兄安好便是,我先带阿兄去见师父。”

*

夜色深深,风中已经有些许露水的气息,地上结了一层霜。

今夜注定无眠,喜庆的红灯高悬,又有弟子陆续添灯,将里里外外照的如白昼般明亮。

姜吾道书房中的议事刚毕,各主事才房里出来,一干弟子和仆人已然在门外等候。

他拱手道:“今日辛苦诸位了,明日青云堂中还有大会,仍须诸位操持。还请诸位先去歇息,莫太过劳累才是。”

有弟子忍不住道:“掌门当下如何了?”

“掌门此时无恙,刚刚服了药,精神颇好。”姜吾道说。

众人脸上恢复些许喜色,纷纷向姜吾道行礼,各自散去。

晚云带着裴渊来到文谦院子里的时候,这里已经恢复了安静。才进门,就跟姜吾道打了个照面。

姜吾道显然没料到裴渊真的来了,看着他,露出讶色。

“方才我听人说,谢三郎来了?”见礼之后,他问晚云。

“正是。”晚云道。

“如此,我去看看他。”说罢,他深深地看了裴渊一眼,又拱手行个礼,离开了院子。

窗户透着微弱的光,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晚云听出来,那是王阳。

她上前叩门,轻声道:“师父,师兄,阿兄来了。”

未几,门打开,王阳站在面前。

他的神色有几分憔悴,见到裴渊,行了个礼。

“师父已经颇为艰难,”他低声对裴渊道,“若说了让殿下不顺心的话,烦请见谅,切莫与其争辩。”

裴渊颔首应下。

王阳让他进去,晚云也想跟着入内,王阳却将她拦住。

“师父只跟九殿下说话。”他说。

晚云迟疑地望向裴渊。

裴渊道:“你且回去歇着,我出来之后,便去见你。”

晚云只得颔首。

裴渊进去之后,王阳从外面把门关上。

“回屋睡去吧。”他对晚云道,“你今日也累了。”

晚云摇摇头:“我在外面等阿兄。”

王阳没多言,拍拍她的肩头,朝院外而去。

*

裴渊穿过外间,绕过屏风,正见文谦倚在隐枕上,双眼微闭,似在闭目养神。

“文先生。”裴渊低声唤道。

文谦徐徐睁开一条缝,少顷,看清了裴渊的脸。

他指了床前的小榻,让裴渊坐下。

裴渊依言,静静看着他。

文谦歇息够了,才复又睁开眼来,道:“你该走了。”

裴渊的目光一动,问:“先生是让我回京师,还是离开京师?”

“离开京师。”文谦道,“明日,你便径直往凉州去吧,莫再回头。”

裴渊看着文谦,惊疑不定。

在那信中,文谦只说有要紧的事要告诉他,没想到,原来是存了这个心思。

“先生要我此时去凉州,是要我划地为王么?”他问。

文谦道:“唯有这条路能让你自保。”

“父皇不会容我这么做,一旦如此,便是与朝廷决裂。”裴渊道,“若因此引发战事,于河西和天下皆是大难。”

文谦虚弱地笑了笑:“你以为你还有选择么?你父皇为何不见谯国夫人?中宫和封家抖出那邹氏遗书之后,圣上已经不能容你。只需要一个理由,便可将你处置。”

裴渊沉默片刻,道:“先生将我唤来洛阳,若被父皇发现,便是理由。”

“你在京城,乃刀俎上的鱼肉,就算老老实实待着,也免不了被人分食。”文谦道,“可你出来之后,无论什么理由,也伤不得你。”

说罢,他看着裴渊,目光深远:“你亦知道此理,故而敢直奔洛阳而来,不是么?”

裴渊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摇摇头,“还是先生了解父皇。”

文谦神色平静:“我也知道,你有好些话想问我。”

“正是。”裴渊望着他,“先生,云儿的父亲和我母亲……”

文谦抬手,让他止住。

“那日在殿上,我已经说得明白。仲远乃光明磊落之人,不容污蔑。”文谦道,“可惜圣上心魔难解,猜疑入骨,已是不能回头。故而京师危险,已经不是殿下久留之地。”

裴渊目光灼灼:“可我若走上这条路,以云儿与我的关系,她也会有危险。我要走,便会带她一起走,先生可应允?”

*

晚云就坐在石阶上等待。

这几日,她虽然时时和文谦待着一起,但文谦多是与她谈及往事,正经事上,只字未提。

她觉得,文谦似乎在等一个时机。

待裴渊进去后,她预感这个时机兴许到了。

裴渊并未进去许久,便出来唤她进去。

“我在外面等你。”他低低道。

晚云应下,连忙入内。

“师父累么?”晚云坐在床前,心疼地问。

“累。”文谦气息虚弱,“不过我想着就要一睡不醒了,还是再撑一阵子才好。”

晚云:“……”

他最近越发喜欢那自己的死来开玩笑。

晚云知道他的用意,不过想他们看开些,别太往心里去。可无论她还是王阳,都笑不出来,只有一肚子的心酸。

文谦笑着拍拍她,让她别气。

晚云却转而握住他的手。那手已然瘦骨嶙峋,圆润的肉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只剩下松垮的皮囊。

她心头很是难受,便问:“师父唤我,有何事要叮嘱?”

文谦扬起眉梢,想了想,却叹口气:“着实太多了,只怕说到我入土也说不完。”

晚云瞪起眼:“师父!”

文谦又笑起来,道:“你是我带大的,你身上的毛病,哪点不是随我。罢了,我对你只有一个嘱咐,你务必答应我。”

晚云忙道:“师父请讲。”

文谦收起方才玩笑的模样,正色道:“无论如何,不要丢下仁济堂,不要丢下你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