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冬去(一百)(1 / 1)

一念桃花 海青拿天鹅 1215 字 9个月前

莫名地,在看到她的时候,刚才那烦躁的心情登时烟消云散,代之以安然。

说来神奇,晚云与他相处的日子,算上小时候,在加上现在,也不过半年。但对他而言,她就是这般与众不同。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裴渊想了想,觉得也许从他们相遇之后就已经是这样了。这些年,他每当被头疾折磨,就总能想到那山居里,她守着他的日子。

长久以来,他总是孤独的。在宫中为质时、在山居修行时、在沙场征战时,每当病痛发作,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忍受。

头一回,裴渊觉得自己似乎有了依靠。

不为名不为利,甚至连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晓。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却会为他操心,为他难过,用稚嫩的肩膀给他依靠……

可笑他虽然深深明白,却一直抗拒着,就在不久之前还冷漠地拒绝了她。

心绪如同泛起涟漪的湖水,裴渊注视着晚云,片刻,抬手将她额头上的一缕乱发拨开。

而后,俯身。

他的唇仍带着外面寒气留下的冰凉,贴在她的额头上。

她的皮肤很温暖,裴渊能感受到她清浅的气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

心跳如擂鼓,清明和理智随即回到了脑海里。

裴渊似被蜇了一样,随即离开。

帐中仍旧寂静,他看着晚云,有一种做贼之后的感觉,却又有一种隐隐的……兴奋?

他一边鄙视着自己,一边紧张地看着晚云。幸好她仍然闭着眼睛沉睡,一点也没有察觉。

这时,帐外传来亲随小声的提醒:“殿下。”

裴渊知道,是太子那边催促了。

他没出声,只将晚云的被角重新掖了掖,再将她凝视片刻,起身离去。

帐门在撩开的一瞬,寒气透入,烛火微微抖了一下。

没多久,晚云睁开了眼。

额头上的触感仍然停留着,如蜻蜓点水,却落下一颗露珠。

她僵住了。

许久,才缓过神来。

她伸手探向额头。

刚才的,是一个吻……么?

*

裴渊前去太子大帐议事,一夜未归。

而晚云这个觉睡得心猿意马,如囫囵吞枣。

等天快亮时,随行亲卫忽而来找晚云,说裴渊遣他来,问晚云有没有提神的药。

“要提神的药做什么?”晚云讶然。

“殿下奔袭数日,又与太子议事一整夜,甚是疲惫。”亲卫道。

晚云怔了怔,没想到说了这么久。她“哦”了一声,道:“提神的药没有,殿下若觉得疲惫,不如先去歇息。”

亲卫应下,转身出去。没过多久,他又走回来,道:“殿下说太子有问不完的话,他亦无法。”

晚云听罢,一头雾水,拿不住裴渊是什么意思。那是太子要找他麻烦,跟她说这个有何用?

她沉吟片刻,诚挚地建议道:“殿下何不跟太子坦诚?请太子稍后再谈。”

少倾,亲卫又传话:“殿下说此计行不通,请小郎再想个办法,务必将他救出来。”

晚云:“……”

她顿时感到些许恍惚,裴渊竟是要向她问计么?

“殿下开玩笑了,我没有办法。”她答道,说罢,表示天色还早,她还要睡觉,放下帐门。

可她也知道,要是这样就放弃了,他就不是裴渊。

果真,当她决定打挺装死的时候,亲卫在帐外说:“殿下说,以小郎救出楼典军的智谋,不会想不出办法。况且,方才我等频繁传话已经惊动了太子,问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他。若小郎再不出手,殿下便只有据实以告,将小郎供出来。”

晚云只得坐起身,揉了揉额角。

她撩起帐门,看了看那亲卫:“他向太子供我什么?”

亲卫一脸诚恳:“殿下说,太子现在最缺人说话,恰好小郎能说会道,大约会被太子找去说话。”

晚云冷着脸:“阿兄何不假装头疾发作?”

亲卫笑嘻嘻:“此法殿下自也想到了,不过太子不会信。殿下说,须得小郎帮忙,把病症说的严重些,让他多睡一会儿。”

晚云抽了抽嘴角。

果然,不久之后,便有裴瑾的人火急火燎跑来,道:“九殿下晕厥了,八殿下请小郎过去一趟。”

还真是兄弟同心。

晚云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服,又去医帐借了个药箱,才随亲卫前往裴渊的营帐。

才到门口,就听太子在里面埋怨:“这郎中怎这么久还不来?”

裴瑾不慌不忙地说:“大清早的,今日又不行军,郎中慢点也是自然。”

太子正要斥责,亲卫便领着晚云入了大帐,承接了原本要落在裴瑾身上的怒目。

她纵然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到太子的怒气,于是不敢再慢悠悠地来,匆匆一礼,赶紧溜到裴渊身边。

刚一坐下,就毫无意外地看见他的嘴角隐隐勾出了个惹人厌的弧度。

晚云不动声色地在裴渊胳膊上拧了一把。

他眉梢动了动,随即将眼睛眯开一条缝,虚弱地说:“头疼的很,为何还如此喧哗?”

裴瑾立马会意,顺着搭话:“吵着你了?兄长,我等还是先行出去,让老九歇一歇。”

太子却不动声色地走到榻旁,问晚云:“九弟如何了?”

晚云却不答,微微蹙起眉头。

她原本以为裴渊是装的,却不是,

他的脉象不定,似大病初愈,与在玉门关病倒那回极其相像。也就是说,他确实是病了,而且病的不轻。

昨夜见面实在太匆忙了,她竟然没有留意这些。

“殿下上回病发是何时?”晚云向裴渊问道。

裴渊如实答:“三日前。”

三日前,正是他与戎人降部前来的路上。晚云在心里无奈地叹口气,此人当真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她不由放缓了语气:“这是劳累所致,殿下为何不歇一歇?”

裴渊微睁着眼,目光落在她把脉的手上,哑声道:“不放心。”

这话落在不动人的耳朵里皆是不同的意思。可只有他的眼神能说明,这话究竟是跟谁说的。

晚云心头一动,垂下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