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没什么要收拾的,阿月说急行军,多带些衣物就是。”
他并不进来,只道:“阿月向来只会照顾九兄,而九兄也无需人太多照顾……总之他粗枝大叶的,不太会照顾人,你要照顾好你自己。”
晚云微微一笑:“我会的。况且,你不是说我耐摔打么?”
“那不一样。这回是行军,你跟着一群臭男人。而且中间没有城池,只有小镇和荒村……”
“三郎。”她打断道,“我会平安回去的,我向你保证。”
谢攸宁沉默良久,一言不发。
“你也要平安回来。”晚云道。
“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谢攸宁没有停留太久,回自己院子去了。康宁替晚云买来些许药材,边进来边说,“方才看见谢郎,眼眶红红,莫非是哭了?”
晚云顿了顿,低声回:“沙子眯了眼罢了,我让他赶紧回去洗洗。”
“原来如此。”
*
众人定了辰时出发。
卯时刚到,裴渊前来唤晚云起身。
晚云已穿戴整齐,换回了男装。他心中五味杂陈。
忽然觉得她回瓜州也不错。每日都是个小娘子的模样,开开心心地叫阿兄。而非如今这样,一身英气,面无表情地看他,问:“阿兄何事?”
他拿了氅衣,想给她穿上。她却快一步接过,自行穿了。他的手空荡荡地停在半空,略显尴尬。他清了清嗓音,道:“今日身体如何?”
她自行系好氅衣,道:“越发好了。阿兄不必再过问,我必定照顾我自己。”
裴渊忍不住纳闷,这也不让问,那也不必说,打算日后当路人了?棋差一着,竟让形势倒转,落了下乘。情之一事,果真叫人唏嘘。
他垂眸低语:“这番分离,若顺利,也要一两个月才能见。若不顺利,便再无日后。”
晚云不动声色地紧了紧裘衣,腹诽此人果真狠绝,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柔软些,竟然连这等不吉利的话也说出口。她平静道:“那阿兄便当心些,顺顺利利地回来。”
她的反应与裴渊想象中不一样,可谓相去甚远。他按捺住失望,又问:“你记得我离开玉门关往阳关时,你曾说等我凯旋时,你要为我推开西大门么?”
她点点头,“我亦记得阿兄说那西大门太重,我推不动。就算守城的护卫替我假装,可那门是人家辛辛苦苦推开的,还给我抢去功劳,没有这样的道理。一切都不可行,我想想还是算了。
怎么不可行?要是她想,裴渊能给她想出好些方法。
可惜她似乎心意已决,整好氅衣,提起自己的包袱,就正要往厅堂去。
可裴渊左手一伸,将她的包袱扔到榻上,右手一捞,将她抱了个满怀。
她被吓了一跳,身子僵挺着,惊道:“阿兄这样成什么样子?快放开。”
他勒的更紧,将她的手还有整个人都勒在怀里,动弹不得,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的心跳在她的耳畔砰砰作响,还有些许低笑。
她毫不怀疑,他的笑里必定有得了趣的成分。她又羞又恼,正要爆发时,裴渊终于将她忽地放开了。垂首,笑吟吟地看她涨得通红的脸。
晚云纵然想把他暴打一顿,可又不得不诧异,阿兄确实极少这么笑。
他的一举一动向来沉稳,喜怒哀乐向来不上脸,即便有些许动容,也控制的极好。如今笑的,竟像个恶作剧的小郎一般。
她白了他一眼,气道:“阿兄这是作甚?莫非我前几日说的话都白说了?”
裴渊笑道:“并非白说,我听见了,也记得心里,只是决定不采纳,所以你说了跟没说也没什么两样。”
这……
晚云瞠目结舌,此人耍起无赖来,竟也无人能敌。
裴渊看她气急败坏,有些许失落,温声道:“待会出了这门,就时时都有人在旁,不能再这样了。方才想到这点,赶紧来补上。”
她气呼呼地与他僵持片刻,裴渊作势要上前,她吓得赶紧拿起自己的包袱,小跑着出了房门。
“当心点,别踩了冰。”他在身后唤道。
晚云一路小跑入了厅堂,谢攸宁和楼月已经在里头。
楼月诧异:“大清早的跑什么?”
晚云跌坐在榻上,气喘吁吁道:“见鬼了。”
“哪来的鬼。方才师兄说去叫你了,你见着他了?”
她哼哼唧唧。
楼月和谢攸宁对视一样,这下知道她说的鬼是谁了。
明白过来,他又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暗道师兄这是走的什么路子,竟让向来崇拜他的常晚云嫌弃成这样。
啧啧,情之一事,何止唏嘘,简直费解。
*
谢攸宁不宜远送,只在院子里跟几人道别。
裴渊又拉着他到一旁说了一会儿,他郑重道:“九兄放心,我日日观察城中局势,遣人报给九兄。”
三人纷纷上马,他郑重拱手作辞,“各位保重,我在此处等大军前来。”
裴渊点点头,亦拱手告别。
楼月笑了笑,“你小子,别再冲动。下回再行刺,可没人再捞你。”
谢攸宁亦笑了笑,随后看向晚云。
告别的话昨日已经说过了,她向他微微颔首,他了然,勾了勾唇角,亦颔首回礼。
三人出了城,晚云才知道城外已经集结了两百多卫士。
为首之人是玉门军左郎将赵焱,他上前拜道:“公孙长史令我等前来接应殿下。”
裴渊道了声“辛苦”,随即问起朔方军的动向。
赵焱回禀:“汉王殿下领着五万朔方军,大约于十日前出关,直奔高昌而来。”
“领兵之人,除了汉王殿下,还有何人?”
“还有朔方右领军将军梁平将军,再无他人。”
裴渊沉吟片刻,令赵焱等整装,准备出发。
楼月上前低语:“汉王会不会有诈?”
裴渊缓缓摇头,道:“裴瑾当年曾由灵州北上,与我东西两头夹击北戎,算是有几分情谊。按理来说,我不该怀疑他。”他忽而笑了笑,“可出了将黎这档子事,我也不敢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