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冬去(九)(1 / 1)

一念桃花 海青拿天鹅 1193 字 9个月前

待鞋子弄干净了,晚云接过,道了声谢。

她那眼睛里盛着笑意,有几分温柔。

张玲珑怔了怔,忽而转头望向不远处一头闲着吃草的骆驼。那骆驼一边咀嚼,一边看着她,大眼瞪小眼。

晚云也不打算欠人情,看了看她的裙子,道:“你的襦裙脏了,我赔你件新衣裳吧。”

*

张玲珑虽然平日喜欢看戏骑马,也经常喜欢往马市跑,但城中的市井却鲜少踏足。

她毕竟是参军家的闺秀,平日吃穿用物都有家人张罗,不必自己去操心。

街上卖衣服布料的成行成市,张玲珑跟在晚云后面,只见四周人来人往,不乏牛高马大的胡人。

她也不怕生,倒是对那些琳琅满目的成衣颇有兴趣,提着裙摆跑进铺子里。

晚云让店主人打了水给玲珑净手,在柜台前翻看样式,问,“你喜欢半臂么?喜欢窄袖还是宽袖?”

张玲珑看了看,道:“都好。”

晚云有些犯难。她向来不会挑衣裳,只着仁济堂的灰衣。逢年过节或是访客穿的衣裳,向来是师兄帮挑的。

她摸摸鼻子,还是将差事交给了绣娘。

店主人笑道:“郎君莫急。挑衣裳这事一回生两回熟。将来多带娘子来瞧瞧,自然就会了。”

晚云应一声,张玲珑听她应承得自然,不由得脸上热了一下。

最后,张玲珑挑了套藕色襦裙,绯色半臂,配鱼藻纹披帛,她喜欢得紧,横竖舍不得立马穿,让店主人仔细包好,抱在怀里。

“常晚。”忽然,张玲珑脆生生道,“你喜欢我么?我喜欢你。”

晚云愣了愣,扭头看向张玲珑:“你年纪尚小,知道什么是喜欢么?”

“知道啊。”张玲珑道,“就是夜里睡在一处,一起生孩子。”

晚云:“……”

心里再度对张冼教女的成果跪服,她说:“为何突然说这个?你先前不是说,要我把婚事推了么?”

“那是之前。”张玲珑理直气壮,“我不认识你,不知你脾性长相如何,当下既然认识了,自是不一样。”

晚云抿了抿唇,温声道:“你是个好女子,可我不能喜欢你。”

张玲珑闻言,一怔:“为何?”

“因为……”晚云不好告诉她真实原因,只好鬼扯道,“因为我有喜欢的人。”

听得这话,张玲珑显然有些失望。

“是么?”她说,“她是谁,是在洛阳么?”

晚云叹一口气:“她是谁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不能负她。”

张玲珑看着她:“你定亲了?”

晚云想说是,但转念一想,方庆那边好像跟张冼说了她不曾定亲。

在心里骂了一声方庆,晚云只得继续撒谎:“还不曾。”

张玲珑眉间神色舒开,笑了笑:“不曾定就好。我父亲说你还会在凉州多待些日子,你我多多相处,说不定会觉得我要好些呢?”

晚云啼笑皆非,却拉下脸,道:“不可。”

“为何?”

她严肃道:“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可私相授受。娘子今日将在下唤出来,抛头露面,已是有违体统,被人传出去,有损娘子和府上清誉,还请娘子自重。”

张玲珑却“嘁”一声,道:“我敢来找你,自不计较这些。再说了……”她拍拍手上的那包衣物,眨眨眼,“若说私相授受,你给我买的这些衣裳便不是了?”

晚云一时结舌。

张玲珑却笑嘻嘻地转身走开:“我家就在前方,你且回去吧,过几日我到州学里去看你。”

她蹦蹦跳跳地消失在暮色中。晚云看着她的背影,有几分无奈。倒是个天真浪漫的小娘子,不知介绍给师兄如何?

这念头停留了三息,立马叫她给否决了。

不不不,晚云想起她那叫人头疼的爹,立马作罢。

凉州城二百里外的大斗拔谷,驻有大斗军。

*

裴渊巡视完防务,旋即马不停蹄回到大营的住处。他单独召见都尉左亮谈话多时。外头的一干将领早就排起了长队。

公孙显气定神闲地拢着袖子,伸长耳朵,顺带打量一二。与他想象中无异,这些人大多没什么事,只是大将军难得来一趟,认准了时机说话罢了。

于是待左亮一出来,他毫无愧疚地插队,在一片抱怨声中放下帘子。

裴渊从一干卷宗里抽出凉州城的布防图,边打开边说:“府中的一干事务,我这头抽不出间隙过问,便劳烦叔雅了。”

不等公孙显回答,他又蹙眉沉吟:“这回虽然得了线报,可西戎的奸细藏的深。我让左亮秘密调集大斗军一千人往凉州,以备不测。”

“可凉州城已有三万赤水军……”公孙显想了想,忽而色变,“殿下是怕军中哗变?”

“以防万一罢了。”裴渊还是一副平静模样,“若三万人哗变,这一千人也是狼入虎口,希望不是。”

公孙显没想到问题那样严重。他们一个月前收到西戎的细作发来的线报,说西戎在凉州城有了新的内应,欲在年前作乱,夺取凉州城。于是才有了他们几人火速奔赴凉州一事。

可几日下来,这个内应是谁,依旧没有线索。

“叔雅找我何事?”裴渊问。

裴渊原本就是让公孙显在充当幌子的。一切计划让他知道就好,不必也无需过多参与。

公孙显“哦”了一声,将带来的卷宗推到裴渊跟前,“我寻了个州学的学生誊抄了一卷《妙法华莲经》,请殿下过目。”

裴渊不明白现在看这个做什么,却知道公孙显是懂分寸的人,这时呈上,必定有他的用意。

他单手摊开誊卷,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顿了顿,又定睛一看,发现了端倪。

那字迹竟与他的几乎同出一辙。

“州学的学生?”裴渊随即道,“是何人?”

公孙显道:“其实也不能算州学学生。此人名常晚,本是从东都来的仁济堂弟子,参军张冼看中他抄眷的本事,就请来帮忙整理卷宗。”

一室寂静。裴渊的视线定在了图與的某处,狼毫握在手中,将落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