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冬去(七)(1 / 1)

一念桃花 海青拿天鹅 1233 字 9个月前

晚云对香品有些研究,可“折桂香”闻所未闻。北地并不盛产香料,也不知是什么来历,对身体有没有坏处。

正当她怔忡,公孙显步出书房。

“便有劳你了。”他将经书递给她。

晚云接过掂量,足有五六十页:“先生何时要?”

“明日给我吧。”

明日……一天抄这么多字,不得抄个天昏地暗?

“不行么?”公孙显看着她。

晚云干脆地摇摇头。

公孙显微笑。

“小郎君想入仕途么?”他说,“我听闻仁济堂有一条规矩,不得掌门允许,不可入仕途,可有其事?”

晚云讶然,暗道这位公孙显先生知道的可真多,连这不成文的规矩也知道。

事到如今,她只有装傻充愣:“先生从哪里听说?晚辈怎么不知道有这条?”

公孙显笑着摇摇头,“阿月说的没错,你可真机灵。”

这听起来不像赞赏。晚云继续装出一脸不解,公孙显却摆摆手,让她退下。

*

公孙显给晚云的经书,是《妙法莲华经》。

这卷书早有刊印,为什么还要她手抄呢?

晚云坐在案前泛着,心里嘀咕,真是怪人。

不过为了能跟阿兄走近些,她豁出去了。从州学抄回了仁济堂,直到二更还未消停。

方庆见状,嗤之以鼻,“抄佛经?能不能有点出息?”

晚云道:“我的字写得太好,他们就是不放过我。”

“他们是谁?”

晚云懒得解释,继续道:“若我他日无成,去当个抄经生也罢了。师伯的铺子僻出个角落,借我摆摊?”

方庆默算了一会,道:“月赁二百文,不贵。”

晚云困惑:“师父怎么跟我说师伯是好人?”

方庆点头:“是好人,又会挣钱,天底下难寻其二。”

晚云翻个白眼,不再理他。

开玩笑归开玩笑,她确实多少有些烦闷。她是医圣的弟子,好好的一个大夫,怎么在这儿抄书呢?能度人么?

她叹了一口气,瞥见边上放着几张空白的桃花笺。晚云拿过来看了看,提笔默写了一段当年阿兄教的诗文。

岁月悠远,她的记忆早就模糊了,可总有无声的情愫在岁月的缝隙里慢慢流淌。每当这个时候,她的心仿佛有了着落和归属,一时的躁动归于平静,又沉下心来。

比抄经还管用。

一宿未睡,晚云抄完了佛经,又继续誊白日里落下的卷宗。及至卯时,她匆匆收拾,竟塞满了两书袋。

方庆大发慈悲,遣了两个僮仆替她拎书袋,而后,郑重道:“少磨蹭,快给我了结了。”

晚云撇了撇嘴角。思来想去,还是不还嘴的好。

*

可师伯撵她回东都是迟早,事情确实不容耽搁。

晚云原本想着,今日或许能借着送经书的由头,像昨日那样接近裴渊的官署,找个见面的契机。

不料,才进都督府,管事的小吏听说她来送殿下的经书,就将书袋接了过去。

晚云忙道:“公孙长史说,让我亲自送去给他。”

“长史不在。”小吏道,“今日一大早,长史就跟着齐王殿下巡边去了。”

“巡边?”晚云愣了愣,“何时回来?”

“那可说不准,少则半月,多则数月。”

走了?归期未定?

但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了呀。

万万没想到,昨日议事堂那匆匆一瞥,竟就是自己这千里迢迢来一趟的最大收获。

正当晚云垂着头往回走,突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唤她。

回头,是张冼。

“昨日长史带你去了何处?”他将晚云唤道一旁,笑眯眯地问,“做了什么?”

晚云一五一十地回答,张冼欣慰地点点头。

他眼睛放光,道:“长史竟带你去了殿下的书斋。那地方是殿下的藏书处,连我都不得进。今日下值等我同你一道去仁济堂,有事找你舅父相商。”

晚云无心管别的闲事,应一声。

张冼一整日都表现得兴致高昂。晚云在书斋里抄眷,总能听到隔壁传来他的声音,或是高谈阔论,或是谈笑风生,仿佛有什么大喜事。

不用干活的人就是好。晚云一边抄着书,一边在心里叹气,无忧无虑,靠着嘴皮子就能过上一天。

傍晚下值时候一到,张冼笑盈盈地出现在晚云面前:“别抄了,回家。”

他红光满面,跟状元郎游街似的。到了仁济堂,张冼就跟师伯方庆有说有笑,勾肩搭背地进了书房,惹得几个药童在外头张望。

张冼在仁济堂用了晚膳才回去。

晚云老老实实地站在师伯身后送客,行礼时,张冼看着晚云,微醺的脸上挂着笑意:“阿晚,我与你舅父说了,你在凉州过了年再回去,嗯?”

说着,他用力拍了拍晚云的肩头,晃得她几乎站不稳。

方庆半推半哄地送他上了马车,目送他离去。

晚云不明所以地问“究竟何事”,方庆忽而拉下脸,“哼”一声,拂袖而去。

晚云一脸莫名其妙,跟着他走进门:“何人又惹了师伯?”

“还有何人?”方庆冷笑,“张冼左右打探你的消息,说你和他家幺女年纪相仿,可结为儿女亲家,你说是谁惹了谁?”

晚云讶然,

怪不得张冼怪模怪样的,昨天还将自己举荐到了公孙显面前,原来是打着这个算盘。

“是么?”她忽而有些乐了,“原来张参军这般看得起我。”

方庆不耐烦道:“当初说好这场破戏只演十日,现在怎么,拖了五日又五日?莫非还打算成亲生子?”

晚云干笑道:“我便是想,也有心无力。”

方庆又沉下脸。

晚云连忙给他奉茶,解释道:“都是误会,我每日抄书,哪有那等闲心去惹假凤虚凰之事,不知师伯方才如何答他?”

“还能怎么说,只得敷衍敷衍。”方庆道,“我与他说,你的终生大事要由你父母做主,等我东去洛阳问问他们的意思。“

晚云道:“师伯又开玩笑,我哪里有父母。”

方庆瞪她一眼:“我说你有你便有,不许给我露了马脚。”

晚云撇撇嘴角:“师伯直接回绝了不就好了,扯这等谎话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