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莉凝视了他一会儿，本来想问季小默他这么一身狼狈是怎么弄的，但是触及季小默闪闪躲躲有意逃避的目光，安莉还是适时住口了。

小家伙不愿意说，她也不好再多问。

若是季瑶愿意见他，也得等季瑶亲口问才是。

于是，安莉心疼地摸了一把季小默的头，让他在这里乖乖等着，然后就起身出去，自己总得给这小家伙一个交代。

她一出茶水间，季瑶就从角落里出来，看着安莉满面愁容：“怎么样，小默他怎么样了？”

季瑶很紧张，她都不知道季小默是怎么一个人找到这边来的，这里又是繁华地带，车流如织，生怕季小默再像之前那样，横穿马路，那多危险。

安莉拉着季瑶来到一边，确认季小默不会突然出来以后，她才道：“唉，这个小家伙一个人跑过来，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浑身脏兮兮的，有些狼狈，他执意要见你，我和他说他也不听，就问我你是不是不要他了……”

说到这里，安莉就止了声，因为她看见季瑶已经捂住了嘴，眼眶通红通红，涌出来的泪珠打落下来。

安莉无言，只能拥住了季瑶，给予她自己力所能及的一点儿支持。

“我不能见他……”季瑶嗓音喑哑地说着，脸上有点点死灰之色：“如果我见了他，他一定不会走的，我了解小默，我也了解我自己……我不忍心。”

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就是使一对失散已久的母子重新在一起，然后再把他们拆散开来，如果没有希望，到后面就不会失望。

所以季瑶宁愿不给季小默这种希望，她也不能让现在的自己露出一丝破绽。

她担心自己要是真的去见了季小默，就会动摇决心。

而且就算他到时候能下定决心，可小奶包现在还小，她给季小默带来的伤害已经够多了，她不能再让他再受大的打击，她会毁了他的。

与其让他一会儿感受到找到她的幸福，如同步入天堂，然后再狠狠跌入深渊，倒不如一开始就让季小默处在没有希望的境界。

虽然这样很残忍，但时间是一剂治愈一切的良药。

所以季瑶相信，总有一天季小默会好起来的，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远远看着他，而不是凑过去。

安莉也很不忍，她闭了闭眼，能做的就只有叹气，“那你想好了吗？如果想好了，我就进去告诉他。”

季瑶无声落了一会儿泪，机械地点了点头，让安莉重新回到茶水间里。

安莉的心情也很沉重，当她再度打开茶水间的门时，季小默的眸子又是为之一亮，那充满希翼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安莉的身后，看看随着安莉进来的有没有季瑶的身影。

可是，季小默失望了。

安莉只身进来以后就把门关上了，而季小默的眸子也在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黯淡下去。

聪明到他，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结果。

还不等安莉说话，季小默就直接开口了，他的语调平缓低沉，失落感遍布：“莉莉阿姨，我妈咪是不是不想见我？”

“怎么会呢？”安莉强撑着笑，连忙牵住季小默，道：“不是这样的，你妈咪怎么会不想见你呢？小默不要乱想，只是你妈咪她实在太忙了，不过她承诺下次闲下来了会带你去游乐场哦。”

“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

季小默喃喃自语着，忽然把头转向了安莉，像是很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又像是带着嘲讽在重复着这个问题。

安莉笑容僵硬，绕是她，这个时候都有些坚持不住了。

小家伙的这副模样，实在太让人心疼了。

可是想到季瑶的交代，她还是深呼吸了一口气，扯出了一抹笑容来，道：“下次就是等你妈咪有空的时候呀，到时候莉莉阿姨也去陪你好，好不好？”

季小默没有回答，两只本应该是童稚的眼里充满了看透一切的黑暗，他只最后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她不想见我，她不想要我了。”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沙发，直接走出了茶水间。

安莉注意到了，季小默还背着那个看上去有些破旧的小蜜蜂形状的书包。

这个书包是季瑶以前在M国给他买的，对于现在已经六岁的季小默来说，显得有些不搭配。

小家伙走得很快，让安莉不敢多想什么，马上就拔腿跟了出去，把他给送到了公司楼下，安排了司机将季小默送回陆北亭的别墅。

等到安莉回到公司以后，就立马去了季瑶的办公室。

安莉看见，季瑶已经捂着脸，难以自控地痛哭着，哭声压抑又克制。

她一直在外面听着，听着季小默和安莉的对话，当季小默说他知道季瑶就是不想见他，不想要他的时候，季瑶就已经克制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一直捂着嘴巴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知道她躲在旁边，看着季小默离开的背影，那个小蜜蜂的书包就这么扎进她的眼中，一直刺进心里，那是彻骨的疼痛。

安莉心疼地抱住了季瑶，轻声安慰着：“没关系的，其实小默还是很爱你的，对不对？”

季瑶没有回答，她只是一直流着泪水，心中不断传来绞痛之意，安莉注意到季瑶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苍白起来，连呼吸都开始急促了，暗道一声不好，连忙从一旁的抽屉里面找到了一小瓶的药，倒出了一颗给季瑶喂下。

季瑶吃了药，才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往椅子上一靠，浑身瘫软毫无力气。

就在刚刚，若不是安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眼疾手快率先给她服了药，兴许就又要发病了。

“你看看你，才回来多久，就发病了几回？”

看着季瑶，安莉很是无奈，又心疼，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季瑶端起桌面上的一杯水喝下，情绪算是稳定下来了。

这镇定的模样，若不是她的脸上还挂着许多泪痕，安莉都要怀疑方才痛哭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她了。

“你让人去查一下，季小默一个人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再顺便查一下周边路段的监控，他自小就不会过马路，我真不懂他那么小是怎么一个人过来的……”

季瑶说着，语调就梗塞起来了。

安莉也知道这不是小事，因为方才她看见季小默一身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