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乔这会儿真有点烦了。
这大小姐脾气,也不知哪里不对劲,反正一晚上就没哄好他。
不过,也有点有趣:云乔终于见识到了席兰廷花样骂人。
各种阴阳怪气的,不带重样。
“最好不要惹他!”云乔再次警告自己。
从后门进了席兰廷院子,他堂屋摆放着一个小小铁制玩意儿。
有点像台灯,通体刷了绿漆,瞧着很是新鲜;几片铁制叶子,外面一个粗糙框架;比台灯稍微大一点,也需要通电。
“是此物吗?”云乔问。
席兰廷颔首:“对。”
他说着,拧动开关。
叶子呼啦啦转动起来,送出一阵又一阵清凉的风。
夜里本就凉爽了不少,再有这风,舒爽宜人。
“这是电风扇。”席兰廷对她道,“此物是美国那边来的,我前些时候买了披机器造它,这是第一台,我们自己厂子里造出来的。”
云乔一直对着吹。
席兰廷则往旁边挪了挪。他喜热畏寒,凉风吹得他骨头缝里疼。
“真是好东西!”云乔很感叹,“不太好卖吧?肯定贵,还费电。”
只有钱人用得起。
“慢慢改进技术,降低成本,到时候自然人人用得起。”席兰廷说,“这并不是我想弄的,而是几个人求我投钱。”
席兰廷活得很冷漠。
他的随从席长安常在外面行走,认识不少朋友。
特别是年轻人。
那些年轻的男女,一个个激情饱满,对着席兰廷就大谈“救国”、“实业”、“民族存亡”。
席兰廷听了,无动于衷。
曾经他为世人热血沸腾过,他也保护过这些渺小的生灵。后来他被囚禁,那些人很快就忘记了他。但一旦他们受难,又去求他,反复无常。
世人,不值得。
他身边的随从,却总是被蛊惑得热泪盈眶,恨不能上去和洋人打一架,亲自讨回他们的租界。
无数的男男女女,他们在挣扎、咆哮。
他们的国土被任意宰割,他们的家园被肆意践踏,他们的尊严一败涂地。
席兰廷见过两次游行,听着学生们的口号,只感觉白底黑字是一行行血泪,那一张张年轻的脸,都似在哭喊“不做亡国奴”,他动了点恻隐之心。
说到底,这些无辜又软弱的生灵没有错,他们只是在求生。
席长安又不停劝说,他就出钱,投了这个厂。
很大一笔钱。
实业救国,他也想看看能救出个什么好歹。
无知年轻人。
“七叔,若是外界知晓了,要夸你是良心商人。”云乔道。
席兰廷:“……”
他是军阀门第的少爷,没少被那些新派报纸骂。
虽然他既不是新派人,也不是军阀,他只是个游荡天地的鬼。
“电风扇送给你。”席兰廷很自然转移话题,“你自己搬回去,还是明早我叫人送去?”
云乔关了开关,抱起来试了试,不重。
她当即道:“我搬回去。”
今晚她就能睡个好觉。
席兰廷却又改了主意,让席尊替云乔搬到四房门口。
女佣给云乔开门,她把电风扇运回自己寝卧。
云乔坐在那里,吹着风,心情前所未有的惬意。夜更深,她却毫无睡意,心里荡漾出了一点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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