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怔怔地看着徐皇后如同是轻水芙蓉一般的清丽和妩媚的曼妙身姿,眼神微微闪过了几分飘忽和迷离,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茶婉,眸色也是越发的缓和了下来。
“皇上。”见昭帝如此,徐皇后的眼眸中迅速也便是滑过了一分不喜。轻轻地行了一个礼,也便是站起了身来。
清清冷冷的语气,即便是她此刻脸庞眉眼上掩盖不住的冷淡和疏离,可也是衬得她的风姿却是越发的动人,恰似是盛世牡丹般的冷艳和高贵,华光溢彩。
昭帝似乎是被生冷的语气一激,整个人恍然间也便是回过了神来,脸庞中似乎也是闪过了几分不自然,默然垂下了头,却是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手中却是不自在地摸着自己手中的汉白玉扳指,悄然转着圈。
眼神中似乎是闪过了几分晦暗,这样的皇后,既是陌生又熟悉,整个人的气度看起来,却是越发的恬静悠然了起来。有些东西,似乎是在他不知不觉的时间里,悄然发生了改变了。
这样的变化,叫昭帝的心里不禁一惊,隐隐觉得好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终究还是常年来的唯我独尊的气盛占了上风,不过是心思一转,便是将这个异样的感觉尽数也都是压下。然后也便是抬起了头来,睿智深沉的目光,静静地投向了徐皇后。
若是寻常的宫妃,见了天子如此的目光,必然是欢天喜地,喜不自胜了。可徐皇后却是丝毫也都是没有任何的受宠若惊之感,反而是因为昭帝行为的反常,带上了几分怀疑了起来,“如果更深夜重,皇上来[凤栖宫],可是有何要事?”
心里头却已经是在暗暗思索着,莫非是晚间的宴会,还有几个孩子牵扯进了来,如此一来,却是不免挂上了几分忧心。
“朕心中烦忧,也便是随意走走。”话才是一出口,似乎又是察觉到了几分不合时宜了起来,昭帝忙也是拿起了一旁的茶,放置在了自己的嘴边,轻呷了一口,“皇后这些日子可还好?”
前些日子李德喜恰好是在了自己耳边说的皇后身子微恙,如今说这些,想来也该是没错的。
或许,即便是他自己,也都是不知道。这些年,整个皇宫,也只是有这样的一个地方,只有是这样的一个人的身边,才是能够叫他安心了。只是,这些年,这座宫殿,他却是来的越发的少了。
“多谢皇上关心。”徐皇后不着痕迹地淡笑,面上只是感恩戴德,心里头却是满满当当的嘲弄。如果有心,又何至于是等到了现下的这个时候,只怕是这些年,[凤栖宫]的大门朝哪边开,他也都是要忘了吧。此时又何必是如此巴巴地跑过来呢。
徐皇后的回答,寡淡却也是简洁,却是叫昭帝的口中也是不禁一滞,愣了愣,想要是说些什么,却也是无从下手,淡淡地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的僵硬,“那就好。”
可是同样的心底里也是带上了几分的新奇,这么多年的,宫中的女子,若是得了他的丝毫恩宠,也只会是娇娇弱弱的,皇后的独立坚忍的模样,却是明显少见。
室内的檀香,一点一点地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满室的悠然寂静,片刻后也便是化为了良久的沉默。
静默的油灯下,徐皇后手执一席书卷,静静的翻动着手中的书页。闲来无事,这些年,陪着她的或许也只是有这些书了。可是现下,虽是依然翻动着书页,却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里头的心思一早地也便是跑远了。
到底是因为这屋子中已经有了另外的一个人,即便是心中依然还是沉静如水,可是里头的心境,终究也还是不一样了。即便明面上,她确实是能够足够的镇定,可是心里头却是杂乱无章,一团乱麻。
昭帝却是静静地坐在了一旁,时而是拿过了一旁的茶盏呷了几口,倒是饶有兴味地看着徐皇后。看着看着,眼神中也便是有几分的迷离了起来,似乎是在了他的记忆里,他从未有这样的认真地看过他身边的这个女人——他的结发妻子。
她很美丽,宛若是画中的仕女图,一举一动就好像是笔下游龙走蛇的画笔,由内而外所散发的那种气质,却是那种毫不张扬,不做声响便是能够使惊艳了整个岁月的温柔。这样的女子,确实是堪为一国之后。
她的眼瞳很亮,宛若是穿透了时光静默般的凝滞和温柔,甚至是隐隐还是有几分的熟悉。心神不过是一转,昭帝也便是暗暗地摇了摇头,他怎么会是将徐皇后看作了当年的婉儿。
面色却是在了这一瞬间倏然沉默了起来,想到了晚上的宴会上的闹剧,心中隐隐也是有几分的不快。这个女儿果然也是被娇宠坏了,想到了皇家的声誉,连着对着婉贵妃也是不满了许多。
瑾兰轻轻地进了殿来,看着两厢端坐,相敬如冰,可是心中却是明显已经是隔了咫尺天涯的昭帝和徐皇后,心中微叹,微红了眼眶,忙是蹑手蹑脚地替着徐皇后铺好了床。若是以往的这个时候,也该是休息了。
徐皇后似乎也是感受到了什么,看了一眼外边已然是暗沉的天色,终于是轻飘飘地合上了书页,口中也是轻吐出了一口浊气,站起了身子,语气也还算是恭敬,“皇上,天色已经是不早了,也该是回宫了。”
昭帝面色却好是一僵,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往外边推,不管心中如何,面上终究还是有些不好看,“无妨,朕今日便是歇在了这了。”
徐皇后面色一动,眼睫毛忽闪忽闪,“皇上,臣妾今日来身子不适,免得是过了病气,只怕是不能够伺候皇上了。想来婉贵妃处已经是将一切也都是安置妥当,还请皇上移步。”
“朕是真龙天子,岂会是怕那区区病气。”昭帝心里头跟个明镜儿似的,他可是皇上,浸淫权谋道行之深,哪里会是看不出来这都是徐皇后的推脱之词,心思自然也就是有些不悦,却也是将这些话圆了回去。
徐皇后宛若是没有听出来了昭帝话语中的示意,浅浅一躬身,“皇上不惧,臣妾却是惧怕的,若是冲撞了龙体,臣妾当担不起,还请皇上移驾。”
昭帝冷了面色,可偏偏徐皇后的理由说的却是叫他也是丝毫反驳不得,到了今日,他似乎也终于才是知道了,他的皇后,口才却也是丝毫不弱。
三番两次被人拒绝,昭帝即便是脸皮再厚,却也是不好意思再是留了下来,当下也便是冷冷地站起了身子,等了片刻后,也不见徐皇后的丝毫挽留之意,语气略微有些发冲,“那皇后就多修身养性,朕过几日再来看你。”说罢,也便是出了殿门,大步消失在了夜空中了。
徐皇后的眸子淡淡地看着这一席气势威严走远了的身影,整个人顿时也便是松了一口气,只是眼角处却是悄然染上了几分苦笑,最后也是慢慢演变为了静静的虚空。
“娘娘,你这又是何苦——”身后静静地传来了一个轻轻的低叹,话语中还是带着几分哽咽。
瑾兰嘴唇轻抿,看着失神落魄的徐皇后,心中微疼。方才皇上明显就是想要留下来的,可是娘娘的态度却是如此的鲜明。却也是错失了这样的一个好机会。
“瑾兰。”徐皇后微微偏过了头,面上却是扬起了一抹令人心碎的笑意,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你不懂——”
恩宠从来也都是不流于表面,她一早也便是已经看破了。不管有没有皇帝的宠爱,只要是徐家还在,她都会是这个皇朝独一无二的皇后。可是‘情’这一字,曾经沧海,风霜历尽,却早已是不复当年了。
……
婉贵妃听着底下宫人的禀报,面色一黑,整个人顿时也就是一僵,面色也是无比地扭曲,瞬间也便是将自己手边的一套茶具,尽数给摔得是干干净净。
她是无论如何也都是没有想到了昭帝竟然是去了[凤栖宫]。本当以为他即便是真的恼了,也会是去了[勤政殿]窝上了一宿,待是明日自己带着萦儿请了罪,自然也便是能够将此事给了了。可是竟然是出乎意料地去了[凤栖宫]。
她早也就该是想到了的,徐听桐那个贱人,今日如此的盛装打扮,分明也就是想要勾引皇上。
可偏偏萦儿这个不着调的丫头,出了这档子事,惹了昭帝的脾气。一想到了那贱人此刻正是和昭帝做着如此亲密的事情,必定也是会在了昭帝的面前污蔑自己和萦儿,心中不可抑制地也便是升起了一股子怒气。心中的愤怒,燎原的几乎也是要叫人发疯。
“可是看清楚了。”婉贵妃重重地坐在了一旁,眼神中也是充满了刺骨的冷意,而其中的冷淡勾勒出了极致的阴冷来。
“奴才不敢撒谎。”那小太监看着虽说也是个机灵的,可是哪里是经历过了这样的场面,当场也便是吓得是腿软了,连忙也便是跪倒在地,心里头却是无比地惴惴不安。
这小太监正是婉贵妃安插在了[凤栖宫]里的一枚眼线,平日里或多或少地也便是从[凤栖宫]里传了消息过来。只是旁日里,徐皇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有什么好的消息。今日碰巧是遇见了昭帝,心思一转,忙不迭地也便是偷偷溜到[婉心宫],连忙是来报信来了。
婉贵妃的胸口已经是重重地蓄着一口气。晚上这一出,她心里也是明白的,萦儿必然也是叫人设计了,而这设计的人呢,不消说也便是那个贱种之流的。眼神中毫不留情地也便是染上了嘲讽和厌恶来。
果然是不安分的一双婆媳。小的胆敢是算计她的女儿,叫她身败名裂。大的更是不要脸地勾搭起了皇上了起来。不过是一个弃妃,老三更是瘸腿的,也不怕是最后争抢到了最后,也没有那个命享受。
那小太监说了该说的,在婉贵妃满脸不耐烦的挥手示意下,得了[婉心宫]大宫女的赏钱,便已经是偷偷摸摸地溜走了。
婉贵妃则是心烦意乱在了屋内坐下,思绪中更是一团乱麻,面色青紫一片,越发也是显得气恼。这还是这几年来昭帝第一次抛下了她。
草草地洗漱了事,上了床榻,可是翻来覆去,却是了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