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欲言又止,“方才听二位说,想给酱园子选址?”
“是,怎么了?”花青颜停下来听她说完,没准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妇人笑道,“我家就是一个适合做园子作坊的地段,如果二位有空的话,不妨去我家里喝杯茶,顺道看一看?万一就合适了呢?”
花青颜看了陈青山一眼,觉得可行,“正好走半天了,口干舌燥的,既然嫂子盛情邀约,那我们就去您家讨碗水喝,请嫂子带路。”
妇人笑呵呵的在前方带路,时不时回头和花青颜打听几句话,她是做生意的人,察言观色最厉害,虽然陈青山在身边,可她知道花青颜才是做主的。
花青颜也没闲着,她聊到妇人是个寡居女子,姓陶,街坊邻居叫她陶十三娘。
“就是这了,二位请进。”
“桃乐坊?”花青颜抬头看去,便见到门匾上的三个大字,“陶嫂子,你这里是开染坊的?最近布料生意不是挺好做的么,为什么要转让染坊啊?”
陶十三娘倒了两碗茶过来,递给花青颜笑着回答:“布料生意好做,染坊生意不好做啊,尤其是现在布庄掌柜们,都喜欢进南方那边的货,谁还稀罕本土的染坊生意呀,说咱们染的没南方那边好,就不要了。”
她笑着,但一脸愁苦,继续冲花青颜倒苦水,“所以我想着,趁这桃乐坊的院子地契还值点钱,盘出去算了,横竖染坊是做不起来。
这院子是偏了点,但有三个好处。一是地方大,听你们刚才说要做酱园子的选址,那多摆些大缸大锅大盆,都很方便。
二是前头有活水,引了过来,拔开塞子就能用,这还是我家那口子在的时候做的,如果不是遇到难事,我都舍不得把桃乐坊转出去。
这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桃乐坊的转让价格,比东市南市北市的作坊院子,要便宜许多。”
越说越难受,陶十三娘转过去用袖子压了压眼角,再面对花青颜的时候已经是笑容满面,藏好了所有的苦涩。
花青颜起身在院子里转了转,最后指了指室内,“陶嫂子,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可以,当然可以!你和青山兄弟尽管进去看,除了最里面那一间是我住的不能进以外,别的地方你随便检查,我这院子是极好的,到饭点了,我去做饭,相逢即是有缘,哪怕买卖不成做个朋友也是好的呀。”
陶十三娘有私心,她多上赶着一点,没准花青颜一高兴就把桃乐坊买了呢?把桃乐坊卖给一个姑娘,总好过卖给那伙人。
本来想让陶十三娘别忙了,但陶十三娘热情,笑呵呵地拎着菜篮子去了后边的厨房,花青颜只好先带着陈青山,进桃乐坊的屋子里面查看。
桃乐坊是染坊,少不了的就是屋里这些大染缸,一进去,染料的味道扑面而来,混杂着一股植物的香味,并不难闻。
这是古代得天独厚的优势,所有染料都是纯草本,顶多用些石料来增色。
花青颜一番检查过后,扭头问陈青山,“青山大哥,你觉得这里做酱园子的选址,咋样?”
“你是掌柜的,我又不是,你说好那就是好,说不合适那咱就再看看。”陈青山没有不懂装懂,他四处晃了晃那些可以留用的架子,夸道:“够结实。”
“够敞亮,外面放灶台,弄几口大锅,屋里放酱缸,能堆好几十个,够咱用了,院子里还有很多地方也可以改造。”
花青颜对桃乐坊挺满意的。
她笑道:“就是不知道陶嫂子说价格比东南北三市便宜,能便宜到哪里去。”
陈青山摇头,“够呛,青颜妹子,咱们云澜县虽然是个小地方,但像桃乐坊这么大的园子和地契,最少要五百两。”
五百两,他说着都烫嘴,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花青颜张张嘴,她做的酱料一两银子一斤,听着唬人,但其实利润并不高。
其中大部分成本,都被盐帮那黑心盐价赚走了。
如果苏掌柜这边的订单,能用上自己做的食盐,肯定可以大赚一笔。
到时候五百两银子虽然多,可她未必拿不出来。
但现在,她哪来这么多钱啊,就算是找顾长松借,也借不到五百两,可要是不买个园子放置酱缸和大锅,她在顾家那小宅院里,真的难以施展拳脚。
就在花青颜想办法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打砸的声音。
听着像是锅碗瓢盆落地发出来的脆响,她和陈青山对视一眼,赶紧走了出去。
“陶氏,我说过几次了,三天!今天就是最后期限,要是还不上你儿子欠的赌债,那你这桃乐坊就是我单记浣香园的!真当我单雄是做大善人的,借你儿子的钱可以不用还了?”
啪!说着,大肚便便的中年男人,夺过陶十三娘怀里抱着的陶盆,狠狠砸在地上,揉了一半的面团沾上泥,狼狈无比。
陶十三娘忍着泪水,“单掌柜,说好的三天,那也得等到晚上子时过后,明日再来要账啊!这还有半日,你,你再宽限宽限不行吗,我已经找到买主了……”
“半日?买主?哈哈哈!有我单雄在,谁敢买你这桃乐坊!陶氏,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现在痛快把房契地契都交出来,我还能赏你五十两银子,否则你只能流落街头要饭!到时候,我让你连个馊馒头都吃不上,信不信!”
陶十三娘被单雄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得耳朵都疼了,踉跄往后退,神情有些恍然。
她儿子就欠了单雄二百两银子,就算单雄会另外给她五十两银子,那也才二百五十两,这么大的园子,卖二百五十两?
单雄这分明是趁火打劫!
可她没有退路了,如果不还钱,儿子就一辈子在外面躲,自己也会一直被单雄骚扰,单记浣香园有官府撑腰,这是云澜县尽人皆知的事情,她惹不起的。
旁边跟着单雄过来撑场子的小厮们,一个个抱着手哄堂大笑,纷纷相劝。
“陶氏,还是应了单掌柜的条件吧,你那儿子连家都不敢回,留个破染坊有屁用,还不如给了单掌柜,能过安稳日子!”
“是啊,欠债的可是你儿子,也就单掌柜这样的大善人愿意给你账期,换别人早把你儿子捆起来,一刀剁掉他的手指,以儆效尤了!”
“陶氏,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陶氏……”
男人们讥笑的声音,在陶十三娘耳边嗡嗡炸开,让她脚步都浮了。
就在她眩晕着往后跌坐的时候,一只小巧的手扶住她后背,笑容里带着满意。
“陶嫂子,园子我看过了,挺不错的,我要了,咱们坐下来聊一聊价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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