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面这东西虽然说起来通俗，但却在华夏几千年历史里的人情世故中很是普遍，更别说体制内这个环境了。

作为一个领导，你连自己身边的人都罩不住，跟着你站队的人都照顾不了。

先不说能不能提拔使用，在他们需要你拉一把的时候不挺身而出，那以后谁还跟着你混？

官声这东西很玄妙，就跟人和人的信任感一样，得之不易，脆弱不堪，臭了就是臭了。

人向来就是群居动物。

从远古时代开始，人和人聚在一起，就是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物来为他们遮风挡雨，这才有了阶级，有了集体，有了诸侯和王国。

后世很多的无脑老中青三代愤青，都一直质疑为什么美丽国号称自由之花，文明世界的灯塔，却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他们其实看问题太肤浅。

大到国家政治，小到单位部门，家长里短，脸面这东西至关重要。

当然。如果觉得这个词过于通俗，把它理解为尊严、威信、公信力，领导力等等也未尝不可。

现在孙武泽要的就是这么一个脸面。

不然的话，以后在志阳的官场就会流传出这些话：

他孙武泽有什么了不起的？

堂堂一个县公安局的常务副局长，连自己的外甥都护不住，被一个派出所的大队长就搞定了，牛什么牛？

这话说出来谁受得了？

有位圣人在几千年前就说了，不要怕祭祀的时候杀几只羊就觉得浪费。

汝爱其养，吾爱其礼。

面子的事情该争就得争。

没有再犹豫，孙武泽拨通了曹勇的电话。

正在警车里忐忑等待消息的曹勇，一看是孙武泽的来电，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整个人又焕发了生机。

额的神啊，总算来了！

他忙不迭地按下接听键。

“孙局……”

没等曹勇说话，话筒那边传来的就是一顿劈头盖脸暴风骤雨般的臭骂。

“曹勇你这个所长是干什么吃的？

是整天玩女娃玩傻了吗？

不想干就趁早脱下这身衣服滚回家抱孩子去！

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我来处理，你当我是给你打工的吗？

要不要我下去当所长，你到县里来当局长好不好？

我的曹大所长！”

一顿臭骂下来，立刻把曹勇吓得爬下车来，立正在车边恭恭敬敬，像个小孩子一样站着接听电话。

虽然是炎热的夏天，他后背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被臭骂了一顿后，他心里的大石头反而落地了。

志阳官场的人都知道，孙武泽这个人脾气刚烈但城府很深。

越是他亲近的人，骂得越是厉害。

如果他对你不搭不理，甚至客客气气的，那就证明完犊子了，他对你不抱任何希望了！

此刻孙武泽骂得狗血淋头，证明他还是把自己当成自己人的，也没少荒废自己逢年过节孝敬他的那点东西。

曹勇心里贱兮兮地想着。

等孙武泽的火气发过了，曹勇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孙局，您说的我都懂，都是我的错。

但今天这个黄天像吃了枪药一样，丝毫不卖我的面子，我确实也是没有办法了。

您看你是他的上级领导，是不是由你出面跟他说一下？

我的话他可以不听，您的话在咱们志阳公安系统谁敢不听啊？”

曹勇说明情况之余，还不动声色拍了个彩虹屁。

那边孙武泽一通恶气发泄出来之后，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他知道这个事情确实不能完全怪曹勇。

从李明科的电话里，他也知道对方已经尽了最大能力，他一个副所长确实还奈何不了黄天。

眼见已过凌晨，自己外甥还在马家镇派出所里蹲着，显然事情要必须尽快解决，于是孙武泽不耐烦地说道：

“算了，你这个怂货，也指望不上你能帮啥忙。

那些溜须拍马没有营养的话就不要说了，把电话给黄天，我来跟他说。”

曹勇等了一晚上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屁颠屁颠地跑到临时约束室。

马家镇派出所的办公区没有多大，说是约束室，其实就是审讯室旁边临时隔出来一个小隔间，空间不大。

此刻黄天和刘小彤正坐在这房间门口看守着林大田，里面时不时传来林大田恶毒的咒骂声。

看见曹勇走过来，刘小彤的脸上露出了警惕的神色，连忙紧张地看向了黄天。

刘小彤看见曹勇这副神态做派，就知道这个电话肯定是冲着林大田这个事情来说情施压的。

黄天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正自顾自的闭目养神。

曹勇这个时候有了孙武泽的支持，心里底气十足，来到黄天面前语气不善的说道：

“县局领导电话。”

黄天一听，心里暗道一声好戏总算来了。

这个电话八成就是林大田口中的后台打过来的。

他心里面一阵厌恶，本想懒得理会。

但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警服，还有闪闪发光的警徽。

作为一个退役军人，作为一个警察纪律部队的公职人员，黄天的基本职业素养还是让他奉行令行禁止，尊重上级。

体制内如果这点你都做不到，天天杠这个惹那个，对上级爱理不理，随随便便就甩脸子，天老大我老二的样子，那恐怕半天也混不下去。

有什么过节纠纷大家都得按照体制划定的规矩来玩，你出了格，那大家谁也没有办法帮你。

黄天显然不是这样的愣头青，他打定主意先接了电话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于是他站起来接过电话，淡然说了一句。

“你好。”

黄天的话很官方，距离感扑面而来，既没有说自己是谁，也没有问对方是谁，一副公事公办拒人千里之外的口吻。

从曹勇的样子来看，电话那边的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找自己。

再加上之前审讯林大田的时候，对方不停地强调自己县上有人。

黄天心里清楚，这个电话十有八九就是林大田的后台打过来的。

事实上，对于这种助纣为虐的帮凶，黄天反而是更加的痛恨。

如果没有对方在背后撑腰，林大田怎么可能敢如此的嚣张？

整个山坳村又怎么会被对方搞得乌烟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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