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成转念一想，如果顾明远之后的组织安置，是到人大甚至于政协做一届领导就退居二线的话，那可就两说了。

可能这是对方退居二线之前最后的安排，顶多能把他推到这个高度，以后就要靠自己的本事了。

而且没有了顾明远这个金字招牌的助力，自己很可能在奋斗的过程中举步维艰。

甚至还有可能遭受顾明远以往政敌阵营的倾轧打压。

顾明远没有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电光石火之间已经让刘玉成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居然一下子想了这么多的可能性。

“玉成，将来你到了地方工作，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斗争是任何时候都存在的，高层的斗争可能更倾向于君子之争，在手段和方法上可能都还有所顾忌，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嘛。”

顾明远自己也是在基层一刀一枪打拼出来的，他显然是想起了那些刀光剑影的日子。

“可是到了基层，某种程度来说，更为直接和粗暴，甚至可以用丛林法则来形容。

你要记住，不要忽略人的动物属性。

动物的基因里面，都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

所以说，斗争这个词已经是很委婉的说法了。”

顾明远看着刘玉成点头称是的样子，知道对方也许能听进去，但感触肯定不会很多。

这也没有办法，很多事情，只有自己亲自水里火里走一遭，才能树立自己的价值观，权力观和世界观。

顾明远自顾自摆了摆手，笑着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说到了这次李明科和顾南乔党委会的交锋上。

“南乔这丫头有长进啊，我还是小看她了。”

对于自己孙女的成长，顾明远有着每个长辈常见的欣慰和欢喜。

“本来还以为她在我们这种家庭长大，到了马家镇那种地方会不适应，格格不入。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够对政治产生这么深刻的体会，能够在党委书记掌控的会议上硬生生撕出一个口子来。

合理利用规则的情况之下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这丫头果然还是有着我们顾家的基因啊。”

刘玉成在旁边听着，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努力憋住没有笑出声来。

顾明远跟绝大多数长辈一样，看自己家的孩子怎么看都顺眼，怎么夸都不够，一副自吹自擂的样子跟平时那个威严沉稳的省委副书记判若两人。

结合自己收集到的信息，刘玉成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老首长，好像听说那些票数大多数都是您的小球友，农业厅下去的那个张峰志争取来的。”

以刘玉成跟顾明远的亲密关系，自然不用再像外人那样称呼顾明远为顾书记，那样只会显得生分。

刘玉成不用称呼上的区分，他眼中只有一个书记，那就是顾明远书记。

说完刘玉成有点忐忑地观察着顾明远的反应。

他当然知道，一个人在沉浸式地夸自己家的孩子时，你突然告诉他其实不完全是这样，很有可能会招来反驳和埋怨。

但自己作为顾明远的秘书，自然有责任将一切的信息完完全全告诉领导，至于怎么判断分析，那是领导考虑的事情。

尽管他也知道提这个的时机不是太好，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刘玉成心里已经做好了被顾明远批一顿的思想准备。

从为领导服务的那一天起，他就有了这个基本的觉悟。

顾明远听了果然愣了一下，转而哈哈大笑。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还没有老眼昏花，眼光和运气都不错。

这个张峰志，果然不是池中之物！

我就说嘛，我家南乔从小就是个乖巧的孩子，什么时候学会合纵连横这一套法家的玩意了？

肯定是这小子教坏她的！”

刘玉成听了不动声色地直翻白眼，心里暗暗吐槽。

刚才还夸顾南乔呢，现在又成了张峰志教坏的了，果然还是护犊子啊！

顾明远没注意到刘玉成的神色，自顾自的说道：

“不过南乔这丫头能让张峰志为自己所用，也是一种本事啊！

领导不一定要非得什么都懂，优秀的领导是要网罗各种人才为自己所用。

从这一点来说，南乔果然还是我们顾家的种，哈哈……”

刘玉成一听顾明远又把话圆回来了，心底爆笑之余不由得对首长这种牵强附会的功夫佩服的五体投地。

为了避免自己真的笑出声来，刘玉成主动巧妙地扯开了话题。

“那个，首长，现在有个问题，张峰志在会上替顾南乔表态了，不花镇里财政一分钱就要办成这个项目，还要每年都上缴财政50万。

这个对于他们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说到这个问题，顾明远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看向了桌上那厚厚一叠的材料，张峰志和顾南乔精心炮制的马家镇三年规划和文旅项目方案赫然在列。

顾明远粗略的看过文旅方案，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个难得的好点子。

切口小，见效快，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几乎是立竿见影，对于基层来说是一份沉甸甸的政绩。

刘玉成看见顾明远的神色有些凝重，试探着说道：

“首长，要不要您给临安那边打个招呼，安排一些资金带帽下去？

虽说总体投资不小，但要开展一期建设，我看有个一两百万也够了。”

一两百万的资金，对于顾明远这个层级的领导来说，自己打电话都觉得跌份儿。

刘玉成出面都可以搞定了。

但顾明远却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

他回到自己办公桌前缓缓坐下，刘玉成也跟着来到他面前。

顾明远示意对方坐下来。

刘玉成一愣，但还是顺从地在顾明远对面的椅子上恭恭敬敬的坐了下来。

顾明远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秘书，以一副谆谆教导的语气说道：

“玉成啊，你要记住。

官场上，可以走一时的捷径，但归根到底还是要靠自己的努力。

没有经历过磨炼和奋斗，即便你到了高位，也是根基不稳。

俗话说得好啊，根基不牢，地动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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