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怪物(1 / 1)

白色。

目之所及之处,除了白色没有其他。

周玫站在镜子跟前,看着自己穿着厚厚的棉服,身材膨胀的有以前两倍那么大。

在这种地方,不穿成这样就出门,无异于自取灭亡。

她找了一根腰带系在腰间,勉强勾勒出还算纤细的腰线。

这个地方常年渺无人烟,就算打扮也没有人看见。

但是她还是端端正正的拾掇好自己,做着出门的准备。

今天的任务很重,是字面意义上的重。

她已经跟这里的木材卖家说好,今天要去她那里进购一批过冬用的木材。

“来了。”

木材商人的英语并不标准,但周玫也能听懂。

周玫的英语也不标准,但两人之间的沟通只用最基本的,倒也没有什么阻碍:

“你好,我来取木材。前天跟你联系过。”

“好。你的我已经包装好,放在后面,请你随我过来取。”木材商看向周玫的身后,“你怎么带回去?”

周玫指了指放在门口的雪橇:

“我放在雪橇上带回去。”

木材商耸了耸肩:

“你会很辛苦。你过来花了快一个小时。拉着木材回去,或许需要两个小时,可能还不止。”

周玫笑了笑,呼吸在空气里结了冰:

“没关系。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木材商身材高大,比周玫高出一个头。

虽然同为女性,但木材商有着类似男人的骨骼和肌肉。

周玫之前听说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接近十年。

木材商居住的地方,跟周玫住的小木屋相距大约四公里左右。

她是周玫最近的邻居。

就像自己一样,周玫也十分确定这个女人不是本地人。

她的肤色有些偏红棕,跟皮肤白皙的当地人还是有比较明显的区别。

“你来自亚洲,东方,对吗?”

“是的。”

“为什么跨越千里,来到这种地方?”

“那你又是为什么来呢?”周玫反问道。

两个人都沉默了。

背井离乡,选择来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寒冷国度,每个人都有一个不愿向别人提及的原因。

周玫喝了一口木材商泡的花草茶。

不知道这是什么草,闻着沁人心脾,喝下去之后喉咙有一种非常轻微的灼烧感,让人感觉非常暖和,舒服,甚至有一些微微的愉悦。

周玫看了木材商一眼。

又低下头看着茶杯,用中文说道:

“我之前有一个男朋友,不,时间太久了,以至于我经常忘记,其实我们已经登记结婚。

在法律意义上,他是我的丈夫,我是他的妻子。

我们的故事很简单。

曾经我因为一些事情落难,他帮了我,就像是英雄救美,很传统很俗套的故事,对吧。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

我也不知道我的内心,是因为爱,还是仅仅只是想报恩。

再后来,我们结婚,发生了很多很多事。

他……背叛了我。

他有严重的抑郁症,而我,后来忙于重新开启我的事业,对他也疏于关心。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我可能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爱过他吧。

又或许,我连自己都不爱,我也不会真正的爱任何一个人。

最后,他无法承受内心的冲突和痛苦。

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跳崖。

他很幸运。没有丢掉性命。

但是他碰到了崖壁,导致神经性的失聪。

他失去了听力,暂时的,或者永久的。我不知道。

这件事发生后。

他的姐姐,花钱找人买了热搜。

引导网友,网暴我。

我好不容易再次开创的事业,好不容易再次有一点点眉目的事业。

毁于一旦。

我走在大街上,没有惹任何人。

突然,有个人冲了出来,朝我泼了硫酸……

是硫酸。有几滴,溅到了我的脸上。

现在还有疤痕。

我终于明白。

或许,对于我来说,名利只会给我带来伤害和痛苦。

甚至更可怕的,灾祸和不幸。

我此生最平静最幸福的一段时间,是我跟我丈夫,在一个小城开十平方咖啡店的那段日子。

我们每天做咖啡,卖咖啡,开店,关店,打扫卫生,精疲力尽然后睡觉。

第二 天,再周而复始。

我丈夫一直想永远过那样的生活。

但是,我不知足。

我总是觉得,更好的生活不是此刻,而是别处,在别的地方,别的时间。

我想,我错了。”

木材商静静地听她说完,在倾听的过程中,抽了两支烟。

等周玫不再言语,木材商用英语说道:

“虽然你刚才用的是你的语言,我听不懂。但是我好像从空气中看到了你的过去。你的语调,你的情绪,变成了一幅画。

画中的你,有时候看上去很成功,风光无限,但那背后,却始终有一个黑色的怪物,如影随形。随时准备吞噬你。”

周玫点点头:

“的确如此。”

木材商道:

“你觉得那个怪物是什么呢?”

周玫想了想:

“大概,是欲望吧。欲望之魔。”

木材商摇摇头:

“欲望人人都有。你有,我也有。别人也是。但是,我并不觉得你背后的怪物是简单的欲望。在我看来,那个怪物的名字叫,野心。”

周玫不言语,又喝了一口茶。

一大杯茶很快就要喝的见底了。

木材商又点燃一根烟,放在桌旁,任由它静静燃烧。

她说:

“既然你讲了一个关于野心的故事给我听。那么,我也把我的故事讲给你听。在这根烟燃烧殆尽之前,请你倾听我的故事。”

木材商换成了她的母语,缓缓的讲述起来。

听着异国他乡的语调,随着她的讲述,烟雾缓缓升腾。

在周玫的眼前,烟雾幻化成一副画卷。

画卷中的女人,穿着黑色的皮衣,烈焰红唇,行走在华丽的场合,习惯自如的觥筹交错。

一个英俊的男人出现,他引起了女人的注意,女人放下酒杯,放下工作,放下自己原有的家庭,甚至放下了自己的孩子。

男人一步步引诱着她,女人从自己的办公室里,偷出情报,偷出机密,也交出了自己的真心。

男人带着全部的战利品,去向自己的上司邀功,女人再也无法联络上男人。

面对天罗地网的追捕,女人甚至连对自己的孩子都来不及告别。

她怀着痛苦和愤怒离开了。

来到这片无人问津的冰雪之原,在蚀骨的孤寂中准备了却余生。

故事讲完了。

一支烟,燃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