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庆兰不说话,云芷深吸了口气,又道:“郡主,我是个女医,不是个女神仙!我做不到这一点,莫说是治柳姑娘,纵是医治我自己,我也做不到!”
“那是你医术不精!”黑脸的庆兰终于开了口,语气间满是气闷。
云芷知道她心底积压了太多负面情绪,为了柳卿卿,对抗德王,给德王下毒,公然与自己的父亲为敌,又为了柳卿卿,进宫求了一道旨意,让云芷解禁后,与她同行,这些事,桩桩件件,都不容易。
桩桩件件,也都是顶着无限压力。
可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京都,云芷给她的方案却是这般!她如何不恼,又如何不气?!
“是,是民女医术不精。”云芷坐直了身子同她对视,“但,民女的医术只能做到这种地步,若郡主觉得有人能做的更好,大可以找人来顶替民女,当然,在郡主找到能顶替民女的人之前,民女会一直守在郡主身旁,以照看郡主和柳姑娘。”
云芷话落,掀开帘子就要出去,半途,终是不忍,顿住脚步,侧眸叮嘱:“郡主近来过于焦虑烦躁,内火旺盛,心郁难解,长此以往容易生病,回头我叫人送些药来,郡主每晚睡前吃上两粒。”
说完,云芷便放下帘子,抬脚走了出去,独留庆兰一个人在车厢里生闷气。
“回来了?”
听雨掀开帘子将云芷扶上马车时,满心疲惫的云芷恹恹地往车厢里走,却是猝不及防,瞧见了车厢里的一抹白。
“世子……”
云芷错愕的睁大眼睛,“你怎么在这儿?”
小满啃着果子瞥了云芷一眼,“你能在,我们自然也能在。”
裴煜弯着好看的眉,笑容俊美而温柔。
“小满带了些果子,甜得很,阿芷你也尝尝。”
云芷委实适应不了他的热情与温柔,当即摆手道:“不用,我吃饱了出来的。”
“那等你饿了吃。”裴煜说话时,笑容那叫一个甜。
云芷神情有一瞬的愣怔,想到前两日裴煜说喜欢自己的事情,心情越发复杂。
但,犹豫过后,还是问出了口。
“世子怎么突然要出门了?还是……和郡主同行?”
裴煜笑靥如花,哦不,如刚刚化成人形的花妖。
“在京都待的太闷了,所以,出来走走。”
“哦……”云芷缓缓点头,又问:“那世子打算去哪儿?又打算何时回去?”
“我……”
裴煜才刚一开口,一旁啃完果子的小满,便瞥了云芷一眼,大发慈悲地道:“你别问了,世子此番是要跟你们一块去陇西的。”
“什么?!”云芷惊得险些跳起来。
裴煜贴心地道:“马车矮小,阿芷你小心碰到头。”
小满拿起一个果子送到嘴边啃了一口,无语兼嫌弃的看了一眼笑得好似要入赘的裴煜,又看了看错愕的说不出话来的云芷。
“郡主寻太后娘娘请旨带你出门时,太后她老人家想着世子身子不好,你去陇西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怕世子在京都万一出了事没人管,所以,叫庆兰郡主带上世子同行。”
云芷嘴角狠狠一抽,心说:想法是好的,但,就裴煜这身子骨,光是去陇西一路颠簸,就有够他受的。
真是!太后娘娘也太鲁莽了些,怎就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片刻犹豫后,云芷开始劝裴煜。
“世子,太后娘娘此番的决定有些鲁莽了,咱们从京都去陇西,要走三千多里地,这一路舟车劳顿,以世子的身子,只怕吃不消,还不如好生待在京都,至少,不用劳累。”
“我眼下身子好了不少,况且,我一路坐车过去,应该不会太过劳累。”
“不是,世子,您忘了您来京都时,吃得苦、受的伤了吗?”
“还好吧,反正有你和庆兰,外祖母说了,庆兰功夫好的很,待的护卫也都厉害的很,必不会叫我受伤,再者,陇西李氏,可是百年世家,祖母希望我能在李家住上一段时日,也好熏陶熏陶。”
裴煜笑盈盈地,漂亮的眸子弯成月牙状,一眼望去,活像是个刚化成人形的快乐雪兔。
“……”云芷半张着嘴,无语了好半晌。
正寻思还能如何劝裴煜回去时,便见开心的雪兔睁开了眼,露出了漂亮的星星眼。
“先前,同小王爷打麻将时,你不也觉得我日日待在房中太闷了吗?从前,我一步三咳,出不了门,如今,好不容易能出门,你该为我欢喜才是。”
他说着,掀开帘子往外瞧。
马车一路往西走,车轱辘滚过地面压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裴煜歪着头,略微弯了眉眼,神情中满是温柔缱眷。
“这样好的夜色,我还是头一次见。”
明明这话很温柔,却是刺得云芷心尖猛然一疼。
她张了张嘴,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以至于,一句劝解的话,都说不出。
因为她深知,之所以是头一次见,是因为裴煜从前几乎不出寺庙,至于回京的那一路,他身子不好,压根不敢见风,更别说掀开帘子欣赏夜色。
那时的他,就只会垂首不言,了无生念的等待死神的降临。
但,眼下的裴煜,与那时,已然不同。
裴煜不知云芷在想什么,他痴望着夜色半晌,咧着嘴角开心又满足的笑了。
“一想到此去三千里,能吃很多美食,看很多美景,见识各个地方的风俗,我就很开心。”
他说着,转过身来,满眼羡艳的看着云芷。
“你不知道,我先前听你和小王爷说起游历天下的事情时,羡慕的很,如今,虽不是专门游玩,但,能有这般出门的机会,我也万分欢喜。”
说这话时,裴煜笑得很好看,语气也很温柔,可云芷看着他,除了心酸,还是心酸。
这一刻,她放弃了劝他回京都的想法,扯着嘴角缓缓笑了。
“既如此,那世子这一路上,便好好欣赏。”
“嗯!”
云芷没办法让一个遭遇太多痛苦的人,活的清醒又快乐,同样的,她也没办法对一个明明万分不幸,却仍旧对生活抱有热情的人残忍。
她的确不够心善,但她,似乎也不够心狠。
但她清楚的知道,无论是她,还是庆兰,都活在过往的禁锢中。
庆兰不快乐,她也不快乐。
裴煜,或许能有一些快乐,但,他快乐的底色仍旧是苦涩的。
眼下,唯一有可能活的快乐的人,便是活在痛苦中的柳卿卿。
而她快乐的来源,无非是置之死地后的重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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