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是肖瀚。
认识祁愿那一年,我大三,她大一。
我们是在电影院认识的,她不小心洒了我一身的可乐,从此我便展开了追求。
祁愿是个十分开朗的姑娘,即便她早就没了父母,可却从不在外人面前提起她的悲伤。
这一点,我不如她。
我的母亲在我小学时跟一个男人走了,从此杳无音信。
后来我的父亲又娶了一个,把我扔到小姑姑家。
小姑姑和姑父对我很好,可是小姑姑却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了。
正因为这样,我才选了读医科大学,并在毕业后选择留在产科。
我很爱祁愿,比她爱我更爱她。
祁愿有哮喘的毛病。
我听说胎衣可以治疗哮喘,就利用职务之便,将那些健康产妇的胎衣带回家。
加料爆炒或做成莲藕丸子,骗她吃下去。
她渐渐圆润起来,哮喘也不发作了。
后来,祁愿怀孕了。
可是,怀孕不久后,她开始不对劲。
最初我发现她的异样,是在外公去世后一周。
祁愿跟外公的感情很好,老爷子去世后,她哭得死去活来。
还是为了胎儿着想,她才强忍着,慢慢停止哭泣。
但我知道,这比让她哭出来更难受。
有一天,我下班后,祁愿看起来心情不错,还做了她拿手的红绕肉。
吃完饭,我洗碗,她在旁边陪着我。
突然,她指了指客房,“老公,妈怎么不吃我做的红烧肉啊,是不是我做得不好吃。”
“妈?”我疑惑,“谁妈?”
“你妈啊。”她一本正经,“我妈都死了那么多年了,难不成是我妈呀。”
她拿厨房纸擦着盘子上的水渍,“要怎么样你妈才能接受我呢,她天天闷在自己房里不出来,我连讨好她都没机会,我都怀孕了,也没见她怎么高兴。”
她叹了口气。
我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
等她睡着后,我推开客房的门。
屋里除了一台我用来装胎衣的小冰箱,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没有。
可是她一觉睡醒,就不记得昨天自己说过的这些话了。
这毛病隔段时间就发作一次,如此反复几次后,我去咨询了我们医院心理科的田医生。
她建议我,多了解一下祁愿儿时的生活状况。
我这才发现,祁愿从没跟我讲过她在爷爷奶奶家生活的那些事。
于是我安排好工作后,特意请了几天假。
我告诉祁愿说要去外地学习,并拜托李萌妈妈帮着照看一下家里。
然后向顾凡打听到地址,去了一趟祁愿的老家。
那是南部的一个小镇,交通不便,导致小镇经济比较落后。
祁愿的爷爷已经去世,剩下奶奶跟祁愿的叔叔两口子一起住。
对于我的到访,祁愿奶奶没有一丁点热情,反而不断指责祁愿是个白眼狼,说她自打跟外公生活后,再没有联系过他们。
我预感到,祁愿在这个家生活得很不好。
于是我对奶奶说,我和祁愿的感情即将破裂,我是出来散心的,特意过来探望她。
我还给了老太太两千块钱。
她高兴得很,抓着我,更加起劲地数落起来。
“那丫头从小就又懒又馋,没个笑模样,每天不愿干活,就知道偷偷看动画片。”
“她还有哮喘的毛病,好几次差点死了,是我这个做奶奶的到处跟别人讨胎盘做给她吃,她才捡回一条命。”
“早知道她是这么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当初还不如不管她,死了得了!”
老太太一脸怨毒,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临走,老太太又拉着我跟我哭穷,说自己得了风湿没钱治病。
我又塞给她一千,她才放开我的手。
回到旅馆,我把这些事整理到笔记本上,准备拿回去给田医生看。
结果没等写完,祁愿的小婶婶来了。
去她家时候,我就察觉出,小婶非常害怕小叔和老太太。
我原以为她是被打发过来要钱的,却不料她张嘴就问,“祁愿是不是出事了?”
我没弄清她的用意,便说她很好。
结果小婶突然就哭了,“你不能跟她离婚啊,愿愿这孩子太可怜了。你是不知道她小时候受的那些苦......”
从小婶口里,我听到了另一个版本。
祁愿奶奶重男轻女特别严重,祁愿来了后,没吃过一顿饱饭,没穿过一件新衣。
她起早贪黑地干活,挨骂挨打都不吭声,就是为了能让奶奶同意她继续念书。
老太太嘴巴特别毒,每天都骂祁愿命硬克死了爸妈,每天都让她去死。
小婶婶哭得眼通红,“其实我那个婆婆,哪里舍得原愿去死,愿愿外公每年都给好多钱的,愿愿如果死了,她就拿不到钱了。”
所以,当愿愿不堪生活重负得了哮喘后,老太太不想花钱给她看病,就给她弄不花钱的胎盘吃。
“不舍得给她放油放调料,就用水煮了,逼她蘸酱油吃,孩子吃不下,两个老东西就打她......”
我目眦欲裂!
愿愿,我从来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
那么小的她寄人篱下,被逼着吃下血腥之物,却无法反抗也无法求救。
而最爱她的外公,付着高额的费用,却不知心爱的外孙女被这家人虐待!
我心疼得几欲滴血。
小婶问我,“愿愿从来没给你说过?”
我摇摇头,“从没说过,不止是我,她外公也不知道这些。”
小婶叹了口气,“这孩子就是不想让别人为她操心,天天报喜不报忧。那时候我也是生了个女娃,婆婆天天看我不顺眼,骂完愿愿就骂我,等到我娃大点,又接着骂娃。”
小婶说,愿愿大学毕业后能赚钱了,每年都会给堂妹一万块钱。
要是没这个钱,堂妹的书早就念不成了。
所以小婶才冒险过来找我,把真相告诉了我。
......
我回城那天,直奔家中而去。
我很想念愿愿,我要好好抱抱她,告诉她我爱她。
打开门,我看到愿愿呆立在厨房。
她面前的盆里,放着从小冰箱拿出来的胎衣。
胎衣已经解冻过了,带着血水,散发着特有的腥气。
听到我进门,她转过头,颤抖着问,“你,给我吃的就是这个?!”
我慌忙解释,“愿愿,你听我说......”
她没有听,她冲向客房,拿出所有的保鲜袋,拼命地撕开,而后疯了似的全部扔在地上。
与此同时,她捂着肚子倒在地板上。
......
我尽了全力。
可是,孩子没了。
......
原来,那天李萌妈来找愿愿聊天,求愿愿跟我说情,等到李萌生产时,把胎衣弄出来给她。
不仅如此,还说这东西吃了大补,能治哮喘,能养颜。
愿愿当时就变了脸色,拒绝了李萌妈。
李萌妈有些不高兴,甩了几句话,言外之意就是我们不肯帮忙,一定是把那东西弄回来自己吃。
愿愿黑着脸送客,而后给我打了电话。
可惜那时我在飞机上。
她联系不到我,于是想到冰箱里那些羊杂。
于是第一次翻开那个小冰箱,把里面的东西放到盆里,用水化开了。
......…
孩子没了,祁愿症状越来越严重了。
田医生来病房看她那天,她突然拉着田医生的手,说,“医生,你帮我报警,我丈夫杀了我的孩子,然后孩子被我婆婆吃掉了。”
后来,我和田医生讨论了数次。
最后她大胆地给出了一个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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