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浪汉骑军催动战马与楚骑军拼死力战,在极短的时间内由声势惊人变成了声势低迷,然后又慢慢的变成了岌岌可危,最终轰然消散,第二浪汉骑军主将薛欧谩骂一声,带领第二浪骑军开始倾巢而出,继续迎面狙击。
对于主将靳歙的“排浪三叠”的军略安排,薛欧是非常认同的。
四万骑军数量太过庞大,最忌讳的就是挤作一团,导致部分骑军根本无法与敌军接战,凭白浪费战力,造成空耗。
“排浪三叠”,将四万汉骑分成前中后三重进行波浪状连绵不断冲杀,不仅能够发挥出最大杀伤力,对于楚军来说,即使能够击溃第一重,不可避免战马冲力要大为降低,队列也将出现散乱。
而不等楚军重整队列,纵骑疾驰,将冲速再拉升起来,己军第二浪已近在眉睫,并且恰好达到战马冲力的最顶峰!这般此消彼长,楚骑军即使铁打的,也要变成疲软无力的打铁的。
当然这个战阵也不是十全十美,要说真有什么缺陷的话,就是太费己军!
确切说,是根本没有给己方骑军留后路!
这般冲锋的阵势,摆明了就是一往无前,没有退路可言!
那怕前浪被打崩掉,溃散向后败逃,随之而来全力冲锋的第二浪,也会毫不容情将之踏碎吞没!
“指挥大兵团骑军作战,也能够根据形势独创阵列,并且狠辣霸道,思虑周全,靳歙的确不愧是当年汉营第一骑将!”以往战功非凡的薛欧心下暗暗转着念头,对靳歙颇为赞赏!
抬头看向卷天盖地而来的楚骑军,身躯健硕挺拔、透出千锤百炼杀伐之气的薛欧双眼爆发出无尽战意。不错,那怕面对威名赫赫的大楚霸王亲率的凶猛楚骑军,薛欧依旧有十足信心在接下来自己的这浪冲击中,一举将之打崩掉,甚或还能撷取到“斩杀霸王”这朵绚丽璀璨的荣耀之花。
在他看来,大楚骑军再强横,击败全力以赴宁死不退的第一浪汉骑军,也要付出足够大的代价,面对同样全力以赴宁死不退的自己这第二浪冲击,是无论如何也顶不住的!
“多谢了,傅宽!抱歉了,靳歙、王吸!”暗中对同僚表示了感谢与歉疚的薛欧,这一刻感觉自己强大的可怕!
他知随着自己第二浪开始冲锋,身后王吸的第三浪马上也将开始启动,甚至在阵列最后的靳歙,也做好了“神针定海”的准备。
然而,这一刻自信爆棚的薛欧决定不给他们留丝毫机会!
就在薛欧壮怀激烈,率领第二浪汉骑军逐渐提速到达冲力最顶点,眼前甚至浮现出自己斩杀项籍、位列重侯的高光一幕,下一刻,他脸上浓重的笑意,凝固了……
就见将第一浪给吞掉的两万楚骑军,无论从冲锋的气势还是速度,甚或兵士的战意,都是强到炸裂,一副没有受第一浪骑军多少干扰的模样。
——第一浪骑军,这是白死了?
薛欧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身躯在颠簸奔跑的马背上一晃,差点跌落下去。
“不可能!楚骑军虽然强大,却也不至于强大到这个地步!”裤裆底一片瓦凉的薛欧心底下一声怒叫。
与楚骑军作战多年,有着丰富经验的他对于楚骑军的战斗力有着清晰的认知。今日楚骑军暴涨的战力完全超乎了他预期,甚至都超过了他的想象,直接将他给搞懵了。
骑军全速冲击,根本没有半途停下或者后退的余地。况且军令如山,军法无情,即使不战而逃的性命,最后也是逃不脱一斩。
薛欧目眦欲裂!
以楚骑军展露出的战斗力,他的这第二浪显然也只能是白浪了,不仅斩杀霸王走上人生巅峰成为泡影,自己就怕也将成为消耗楚骑军战力的消耗品。
“靳歙,我糙你妈!你这个祖宗十八代不积德的黑心货,想出这个一个阴损招数!你不得好死!”
薛欧一边破口痛骂,一边满脸绝望的前冲着。
随着双方骑军阵线越来越近,眼看对面楚骑军的冲速一直没有提到巅峰,薛欧稍稍松了口气,情知靳歙的“排浪三重”阵列还是起了作用,自己第二浪还有一线生机。
哪知道,就在双方骑军阵线相互进入了一射之地时,随着又是一声号角吹响,接到号令的楚骑军兵士,在薛欧这位老牌骑将难以置信的眼神中,疏忽齐刷刷自马背上半站了起来,屁股完全离开了马背鞍鞯,张弓搭箭,——就他母的在疾驰的马背上开始射起箭矢来!
“我糙了,他们这是要干什么?他们这是站在那儿?他们战马这是多了什么装备?陈平呢?这个瞎逼,这么重要的情报为什么没有探查到?他怎么不去死!”面对铺天盖地密集射来的箭矢,薛欧整个人完全崩溃掉了。
这倒也不难理解,项羽这位威震天下的楚霸王在刘邦联合诸侯王连番爆锤下心态都快崩坏掉,何况他这位小小汉骑将。
当前的骑军受资源限制,还没有演变分化出那么多兵种,完全以轻骑兵为主。轻骑兵之所以称为轻骑,就是为了保持机动与速度,身上甲胄都是极为单薄的皮甲。像傅宽为了冲锋敌军战阵而耗尽所有打造起的三百铁甲猛骑,属于开创性的壮举,并非常态。
故而在楚骑军箭矢飞蝗般的爆射下,全速冲击的汉骑军根本无法躲避,又无盾抵挡,只能绝望的一边用手臂挡住脸庞,一边用长矛徒劳的在半空不住扫击。
箭矢这等密集,又那里能够全部击落?于是被射穿皮甲的汉骑军像枝头掉落的果子般,成片成片自马背上跌落下去,旋即又被冲来的己军骑兵给践踏成块。不少战马被射中,凄厉嘶叫着,不断重重摔倒地上。
“轰”“轰”“轰”……人马砸地的沉闷声持久而剧烈,震人心魄。
第二浪汉骑军阵列就此变得稀稀疏疏,凌乱不堪。
紧接着楚骑军已然席卷过来,再次将之狠狠覆盖、淹没……
将傅宽、薛欧率领的两重汉骑军给接连吞掉,抬望眼,对面,汉骑军第三重骑军已然再次开始了冲锋。
“大王,汉军摆布出这等有进无退的骑军阵列,将数万骑军当作了消耗品,摆明了想将我们两万骑军给打垮!韩信做的这般绝,就怕别有用意,所谋甚大!”项庄这时也看出不对,策骑冲到项羽跟前,急声禀报道。
对于项庄的怀疑,项羽完全赞同,然而他冷峻如铁的脸庞没有一丝动摇,只冷冷吐出一个字:“冲!”
项庄会意,瞬间明白项羽意思,那怕韩信有再多计谋,在绝对力量之下也都将是徒劳!
只要大楚骑军冲杀的够快,在最短时间将对面大汉中军给掀翻、屠灭,以力破巧,韩信即使谋划的再周密诡异,最终也只能饮恨当场!
项羽见项冠率领的前军折损近半,队列散乱势头疲软,出现颓势,大戟一举,传信骑兵立时两长一短吹响号角,项冠的前军闻听后,立即一边继续飞奔一边向着阵列两侧飞快移去。
项羽背后“楚”“项”两面大旗在劲风中猎猎飞卷,就此带领中军开始提速,接替了项冠前骑军位置,突击到了第一线!
项羽显然也不是吃素的,这位战术王者在一察觉到汉军将骑兵分成数队采取波浪状进攻方式后,立时做出了应对之策,将一万骑军压低速度,与前军拉开距离,落在后方,作为了第二轮的突击用。
至于大汉两浪骑军那些仓皇逃窜的漏网之鱼,或者被击落下马来不及斩杀侥幸未死的,被统统丢在原地不顾,交由随后而来的两万楚步军收拾。
两万步军由钟离眛亲率,紧紧跟随后面,对于向着两下败逃的汉骑,追赶不及,也就随它而去,其余的被击落下马的,除了跪地投降,尽皆屠戮。
作为第三浪汉骑军主将的王吸,发起冲锋之前,是与薛欧怀着同样念头,只觉自己是天命所钟之人,将是“大楚骑军不败神话终结者”这光辉闪耀称号的最终获得者。傅宽与薛欧前面两浪足足两万四千大汉骑军有进无退的冲击,大楚骑军即使天兵神将,也将出现颓势,到时,无疑他的机会就来了。
而特意被靳歙放在第三浪的位置,也在于王吸为人刚强,用兵风格狂暴,最喜欢全力突击,用凶悍霸道的进攻势头一举将敌军给打崩。
对于他这等心志坚毅、勇于进攻、不畏强敌的二杆子型将领,放在第三线无疑是极为合适的。
要是楚骑军被前面两浪给冲击的伤亡惨重,出现颓势,正好王吸的第三浪可以狂风卷残云,秋风扫落叶,一举定鼎。
要是楚军连破两浪,阵线不乱,犹有一战之力,王吸的第三浪则正好全力压上,爆发出凶猛一击,给楚军以又一次重创!
从这儿可以看出,靳歙真不是什么好鸟,为了能够将楚骑军给击败,是费尽心思,无所不用其极。
在王吸催动第三浪开始冲锋时,意外发现第二浪的薛欧骑军,败得有些太快了,并且与第一浪的傅宽一般无二,并没有给楚骑军造成多大的损伤。
“称王成侯,就在今日!”王吸面色决绝,悍然不惧,挥舞大戈发出一声巨吼,催马冲在最前。
王吸这么喊不过给自己提气,暗中已怀赴死之心,抱着能消耗楚骑军一分战力是一分的心思。
靳歙无疑看人极准,面对楚军连荡两浪依旧势头强劲的进逼态势,特别前方两位主将接连折损,也就王吸这等心志坚定的猛将,还能够继续正面硬杠而毫不畏缩,换作丁复那等精滑将领,就怕眼下要打退堂鼓了。
战意再充沛,终究抵消不了双方骑军之间实力的巨大差距。
进入射程后,楚骑军故技重施,先是一轮箭雨倾覆而下,将第三浪骑军给射的队列散乱,骑兵纷纷坠马而亡,一往无前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旋即两军接战,兵刃挥舞如轮,将汉骑军不断从马背上给砍落、扫落、挑落下去!
一方双脚有了踩踏借力,宛如在马背上生根,闪腾砍杀无不如意;一方纯粹凭借两条大毛腿够不够有力,能不能够夹的紧,一个不慎就要自圆滑的马屁股出溜下去,两下对冲,拼死对战,自然高下立分,强弱立判!
王吸张牙咧嘴,面孔狰狞,“哇哇”厉吼着,死死盯着“项”“楚”两面大旗下那雄伟如天神般的身影,气势如扑食猛兽,催马冲卷到前,挥舞着大戈,悍然兜头狂劈过去。
这厮,的确称得上是一员悍将!
项羽一双重瞳冷酷无情光芒闪耀,早将之锁定,手中大戟一敲,巨力如雷崩,接连震荡不已,就此将王吸双手虎口震裂,大戈脱手击飞上了半空。
趁着两骑逼近交错,项羽右手将大戟脱手横掷而出,呼啸间将王吸的四五名汉骑护卫给自马背上砸落下去,旋即一探身,轻舒左臂,抓住这厮甲胄,自马背给拖了过来,双手高举半空,腰胯一挺,狠狠砸出了十几米外,砸进了密集冲来的汉军骑兵队列中。
项羽周围的骑兵随之汹汹冲击,将王吸部下给不断覆盖、吞噬。早有亲卫将大戟捡起,抛回霸王手中,旋即霸王纵乌骓马向前猛突,继续引领冲杀……
第三浪阵列后数里外,身披森寒铁甲、浑身气场强大的汉军骑军主将靳歙,站在巨木搭建的瞭望台上,面色凝重遥望着汉楚两大骑军对冲厮杀。
待见到大楚骑军攻势犀锐,凶悍绝伦,势如破竹般将自己苦心摆布的“排浪三叠”给接连突破,靳歙扶在瞭望台粗糙巨木上的手骤然收紧,捏的“咯咯”作响。
威武的一张国字脸上,凌厉暴虐的气息涌动。
侍立旁边的郎中骑吕应如坠冰窖,浑身僵直,眼神呆滞,不住口的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么快?怎么会这么快?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怎么,怕了?”靳歙脸上的暴虐与凌厉疏忽消散无踪,变得从容自若,甚至微微一笑,“战场不就是这样,不是胜,就是败!自从拎着脑袋,跟随汉王、吕帅起兵反秦以来,就早预料到有这一天。”
说着,他转身自瞭望台缓步而下。
听着他的语气,吕应一惊,惶急道:“将军,要不,咱们、咱们逃吧!”
“逃?又能逃到那儿去?汉王就在那儿看着呢。”靳歙回头看向后方,语气复杂的道。
“韩信这个鸟人,他安排这番军略,让咱们四万骑军狙击楚军,摆明了就是让咱们送死,消耗楚骑军战力!这太不公平。”吕应破口怒骂道。
“闭嘴!四万对两万,还战败了,有什么可说的!”靳歙冷喝道,旋即又自失一笑,“可笑我,战前还以为自己真有机会能够将楚骑军给一举荡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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