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辛夷的反应,让老太君眼中的慈祥淡了些。
“辛夷这是连姨姥姥也要瞒了吗?”
苏辛夷赶紧摇头:“姨姥姥,辛夷实在是不明白您的意思,还请您明示。”
她是真搞不懂这老太太到底是什么意思,谁配不上谁啊?是她看上谁了?还是谁看上她了?
老太君不说话,朝着身后伸了伸手,阿玉便将一张纸递到了手上,她展到了苏辛夷面前。
“这还不明白吗?”
当苏辛夷看到面前那张女子走向大海的水墨简画时,眼睛蓦地瞪大。
那不是震惊,是终于看清那女子侧脸展现的绝望,以及她淹进大海中的裙裾边缘竟隐隐仿佛有一只手抓住了她时的恐惧
那画笔的手法极为精妙,乍一看像骷髅的手,可再看却只是裙子的褶皱一般。
若不是像她心中有鬼,恐怕没有人能看到那只手的轮廓。
可这在老太君眼中却成了震惊与慌乱。
她放下画,看着苏辛夷:“卫家当年是谋逆的死罪,若不是卫东自愿交出虎符,自愿以死谢罪,他卫家兄妹根本不可能活到今天。当今仁慈,允许卫无渊科考,但却也只能到这里了。”
她抓着苏辛夷的手,微微用力:“辛夷,你值得更好的,姨姥姥也想给你更好的,更想让你永远地陪在姨姥姥身边,在这个家,有姨姥姥在,你永远都会是主人,你明白吗?”
苏辛夷想说她不明白。
怎么就凭着一幅画觉得她对卫无渊有意?
难道是因为她猜的那个情深似海的错误答案?
还有,她说她值得更好的,又想永远把她留在身边,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就像是在证明她的猜测一般,老太君道:“你放心,姨姥姥不会委屈你,那卫浅溪是自己当初死活要嫁进来,要不是为了你表哥负责任的形象,我是断不会同意她一个罪人之后进门的,就她那点身份还不够格。”
苏辛夷其实挺想问,卫浅溪是罪人之后,难道她就不是了吗?
但她开口说的却是:“姨姥姥,我拿表哥当亲哥哥,从来没有那方面的想法的,更何况表哥表嫂感情很好,表嫂现在又怀了身孕,我……”
“生孩子而已,哪个女人不能生?更何况,那孩子保不得保得住,她能不能再生,这又谁能知道?”
老太太脸上的肥肉轻轻地颤了颤,苏辛夷的胆子也跟着颤了颤。
这老太太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算是想她进门,不想她受委屈,顶多把份位提高点就行了,反正这侯府她最大,连端靖侯都得听她的。
那好歹也是自己的重孙子,用得着这么狠吗?
她脸上露出吓坏的神情,心里却已经在猜测这老太太的真正目的了。
之前,她以为老太太真的只是爱乌及乌。
可仔细一想,就算他再疼爱原主她娘,可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就算是亲生女儿十几年不见面,都未免生分,更别说只是外甥女了。
有了这个疑惑,其他的就更加不合理了,她为什么非要让原主进门,甚至不惜把女主这个原配打下去?
想不到原因,她也不敢在人老成精的老太太面前暴露太多,只能小心道:“姨姥姥,您放心,我对那卫大人是没有半点心思的,纯粹只是就画论词而已,本来我还以为答对了,会得到礼物呢。”
她不再强调自己对陆光仪没兴趣,说得越多,暴露越多。
毕竟原主对陆光仪那可是挖空了心思在勾引的,突然说对他没兴趣,恐怕没人会相信。
老太君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破绽来。
苏辛夷心中忐忑,学着原主,把头压在了老太君的宽厚的肩膀上,撒娇道:“姨姥姥,辛夷知道您最疼辛夷了,可是有些事得慢慢来,不能过急的。”
可不就是得慢慢来,不然她要怎么帮女主?
终于,老太君的脸上露出了最初的笑容,抬手拍了拍她脸蛋儿:“你明白就好。对了,看宴上你也没吃什么,小厨房那做了点心,回去的时候带上一些吧。”
苏辛夷又学着原主与她唠了些家常,终于得以脱身。
回去的路上,前面丫鬟在打着灯笼,她默默地跟在身后,回想着老太君刚才的话,心头依然一惊一惊的。
原主之前下毒到底是她自己想的,还是——
还有,原本原主只是让下了些活血化淤的药,为何药量那么猛?
她用力摇了摇头,不敢再往下想。
突然,鼻子一痒,她本能地抬头看向月亮,打了个十分不大家闺秀的喷嚏。
她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左右看看:“今天晚上很冷吗?”
该不会是有人在背后咒她吧?
同一个月亮下,的确有个人叫了她的名字——
“苏辛夷……”
卫无渊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书案上那幅画风另类的娃娃画,一对不知是水鸭还是旱鸡的绣帕,以及一首字迹还算娟秀的诗——
不是逢人苦誉卿,亦才亦美亦温柔。
诗中细节处总有些违合,恐怕不是自己作的,而是抄袭他人稍作改动的吧?
另一边,苏辛夷又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一进自己的院子,她就对丫鬟说,给我在房间多加床被子,这都入夏了,怎么还冷呢?
回想一下,原书中这个老太太好像一直也不反对陆光仪和原主暧昧,甚至是在帮原主。
*
第二天清晨,苏辛夷刚起床,就听翠玉说了早上正院那边发生的事。
因为昨天宴会办得晚了,离得远的亲戚便歇在了客房。
结果今天一早,她那边三表姐夫床上就多了个丫鬟,三表姐在杨氏那一阵闹腾。
可有什么用,那丫鬟好歹也是侯府上的一等丫鬟,打狗还要看主人,杨氏直接作主,把那丫鬟指给了三表姐夫当妾。
三表姐夫倒是乐得正大光明得了个美妾,那三表姐可就惨了。
听着翠玉眉飞色舞地讲着八卦,苏辛夷淡定吃早餐。
她就知道,卫浅溪除了前期在陆光仪面前有点恋爱脑外,面对其他人,可不是个吃亏的主儿。
只能说是——
活该!
“表小姐,听说三房那边的语小姐也被老太君给罚了,说是昨天在客人面前失仪,她平时动不动就拿侯府小姐的身份压您,这下老太君可为您出气了。”
翠玉一个劲在她面前讨着好,苏辛夷的表现却一直淡淡的。
等她用完了早膳,一边接过翠玉递上来的帕子,才慢慢开口:“翠玉,自打我来侯府你就在我身边,我对你一向信任,你应该知道吧?”
翠玉的神情变得忐忑,最近表小姐的心思,她越来越摸不透了。
“是,表小姐对翠玉的好,翠玉都记得,这辈子翠玉生是表小姐的人,死是表小姐的鬼。”
苏辛夷突然笑了一下,翠玉更加紧张,腿一软跪到了地上:“表小姐,翠玉做错什么事了,请您明示,翠玉愿意受罚。”
苏辛夷看着她的头顶,眼神凉淡。
原书她帮着原主做了不少坏事,看似忠心,但真的是忠心原主吗?
自从昨天晚上听到了老太君那席话,她可不太相信老太君派来的人就是为了侍候她的。
“你对我一直忠心,我怎么会罚你呢,我是想有事让你去做。”
她突然站起来,亲自扶起了翠玉。
翠玉受宠若惊地抬起头,便看到她嘴角笑意。
“我这院子,平时没个人管事儿,下面那几个粗使丫鬟实在是不懂事,我带到正院后,跟别的院子一比,实在丢人。以后这院子里的人和事都由你管着,你代我好好教她们,以后便不必在我身边侍候了。”
笑容在她又纯又媚的脸上绽开,说不出的映人。
翠玉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刚要开口,便被她打断。
“翠玉,你应该不会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