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歌看向福伯。
“福伯,我这还有事,就不留你了,你和如水先去忙吧。”
福伯将银票都收好,他冲着顾倾歌点头,“好,那老奴就先去忙了,小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往后日子还长呢,千万别想窄了。”
“放心吧。”
让如水送福伯出去,这工夫,莫景鸿已经进来了。
莫景鸿整个人都冷冷的,面无表情,他进来,就目光灼灼的看着顾倾歌,一双眼眸像是深潭,深不见底。
许久,莫景鸿才轻声叹息。
“抱歉。”
听着莫景鸿的话,顾倾歌端茶的手微微顿了顿,她紧抿着唇没回应。
莫景鸿见状,在桌边上坐下。
他低着头,拎着茶壶给自己倒茶,看着茶气袅袅,他自顾自的开口。
“其实今日的事我明白,是娘在找茬敲打你,是她的不是。只是,儿不言母过,她终究是我娘,我又出事大半年,才刚回来,总不好在这时候说什么,让她再伤心。尤其是,我心里很清楚,她之所以这么做,是怕你因为绾绾而跟我闹,她没有坏心。还希望你能体谅她的苦心,不……”
“如果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个,那请回吧。”
顾倾歌直接将莫景鸿的话打断了,她不想再听下去了,她甚至不想再跟莫景鸿争吵。
人言如刀,杀的,都是过往心上的人。
她听不起。
莫景鸿神色微僵,他放下茶壶,拳头握紧,指节都在泛白。
“说到底,你是在怪娘,还是在怪我?”
顾倾歌没答。
莫景鸿垂眸苦笑,“顾倾歌,你就那么容不下绾绾吗?可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亲了,不知道你的存在。你现在这般逼我,让我怎么办?下人说,我们青梅竹马十几年,你若心中真有我,就不能为我退一步吗?
绾绾心地善良,不争不抢,她是个很好的女人。
下人说,你爹娘兄长,还有大伯堂兄,几乎尽数死在了南遥关,你没有多少亲人,身世凄苦。绾绾是很好的人,以后她和孩子都会待你好,他们会把你当亲人,倾心以待,我也会补偿你。
顾倾歌,多两个家人不好吗?
你为何要这么咄咄逼人?难道,你非要搅得家宅不宁,你才甘心?”
“啪。”
顾倾歌扬手将手上的茶盏,直接砸到了莫景鸿头上。
滚烫的茶水,混着血渍,直接从莫景鸿的额上流了下来,莫景鸿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眉头皱成一团。
顾倾歌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莫景鸿,别逼我一枪挑了你。”
“你……”
“你莫景鸿想娶多少娘子,生多少孩子,我都可以不管,但是,你别提我父兄,别谈我家人。他们铮铮铁骨,不是来给你当借口做筏子,给你遮羞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
顾倾歌已经不想听了。
她起身,拽着莫景鸿的胳膊,像丢垃圾一般,她直接将莫景鸿扔出了门。
“滚。”
话音落下,顾倾歌就把房门关上了。
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父兄的牺牲,她心头最大的痛,会成为莫景鸿游说她接纳其他女子的理由。
忘了!
顾倾歌在心头咀嚼着这两个字,只觉得一颗心血肉模糊。
华歌过后人已散,独留她做曲中人。
莫景鸿,他忘的可真好。
这时候,顾倾歌就听到了敲门上,紧接着如水就推门进来了。看着顾倾歌在门边泪雨如注,如水急忙伸手抱住她。
她就知道,莫景鸿来没什么好事,好在她没走,而是让福伯辛苦点去忙了。
要不然,顾倾歌一个人得多无助?
“小姐……”
“如水,”抹了把眼泪,顾倾歌看向如水,“我听说昭华街上有家蜜果铺子,咱们去吃好不好?”
嘴里甜点,大约心里就不会这么苦了吧?
“好。”
如水哽咽着连连点头。
“奴婢这就去安排,听说那间铺子换了大师傅,还出了新品,叫蜜煎荔枝,可甜了。小姐到时候多吃一点,保准能甜到心里去。小姐稍候,奴婢这就去安排。”
如水速度快,不到一刻钟,顾倾歌和如水主仆俩就上了马车出门了。
……
昭华街,街尾,蜜果斋。
顾倾歌和如水到这,就下了马车,直奔楼上。
二层规划了小隔间,一间连着一间,用花草和珠帘做间隔,环境倒是不错。
顾倾歌去窗边坐,如水叫了小伙计过来,按照顾倾歌的口味,要了好几样新品。连带着茶饮,也要了好几样,就想变着花样哄顾倾歌。
小伙计速度快,没一会儿,就把如水要的东西,全都送上来了。
另外,他还多送了几样。
樱桃煎、西京雨梨、蜂蜜花生、翠玉豆糕、栗子糕……
如水瞧着满满一桌的东西,忙看向小伙计,“小哥,这些是不是上错了?我们没要这些啊。”
“没上错。”
小伙计听问,笑着解释。
“我们铺子里换了大师傅,这几样他最拿手,味道也比之前好了不少。我们东家瞧见了世子夫人上门,特意让小人多准备了这几样,给世子夫人端过来,让世子夫人尝尝。”
“你们东家……”
如水呢喃着,有些不解,她眨了眨眼睛,看向顾倾歌。
顾倾歌倒是心领神会,看向小伙计,她微微勾唇。
“帮我多谢你们东家。”
“是。”
小伙计应声,就退了出去,如水见他离开,这才往顾倾歌身边凑了凑。
“小姐,他们东家是谁啊?”
“快吃。”
顾倾歌拿了蜜煎荔枝,塞进嘴里,没有回应。
隔墙有耳,这是在外面,睿王夜锦枭,这名字她不方便提。
世人皆知夜锦枭冷傲、残暴、喜怒无常,在战场上杀伐果决,是个活阎王,他十三岁上战场,十四岁名扬天下,十六岁时,新帝登基,他被封为睿王,做的头一件事就是斩了他外祖父的头,一时间声名狼藉,让人谈之色变。
可鲜少有人知道,残暴之下,迫不得已比之天性使然,要多得多。
他也是个苦命人。
心里越苦,大约就越喜欢吃甜的。
夜锦枭的糖果铺子开遍了大燕,这也是他的一个消息渠道。
这些事,早在顾倾歌父兄还在,先帝还在时,早在夜锦枭随着顾家军出征,受她父兄指点时,她就都已经知道了。
只是,一晃都许多年不来往了,顾倾歌没想到,夜锦枭还会主动送吃的。
顾倾歌想着这些事,久久回不过神。
直到楼下街对面,一道吵闹声,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