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献音很想和明棠说说话。
这几天因为河堤损毁的事,刘党在朝堂上对父亲接连发难,他也在到处找人想办法补救,忙得晕头转向。
可一看见她,精神就不那么紧绷了。只是眼下不是个好的时机,陆献音应了声好,跃到马背上,最后看了她两眼,飞驰而去。
一回到顾家,明棠和拂冬问起顾惜苒回门的事。
“……九小姐回门那天,老夫人还病着,九小姐和姑爷只隔着门帘拜见过就离开了。三老爷和姑爷在花厅说话的时候,奴婢偷偷去瞧了,这位甄姑爷看上去还是不错的,挺老实憨厚的一个人,对九小姐也很体贴。”
明棠心情复杂:“九妹妹还好吗?”
拂冬想了想:“九小姐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就不爱说话,奴婢也看不出来她好还是不好……气色倒是正常的。”
明棠叹了口气。但愿顾惜苒能放下过去的仇恨,重新开始生活吧。
“老夫人的病情如何了?”
拂冬回道:“还在卧床休养,连晨昏定省都免了。”
快六天了。明棠暗暗冷笑,她倒是要看看,她能躲到什么时候。
顾老夫人想躲,明棠作为孙辈,却不能一直不去看她。
晚上吃过饭,明棠便带着秋月去兰芳院看望顾老夫人,顾三爷正蔫头耷脑地从屋里走出来,看见明棠,连忙把她叫到一边说话。
“你可算回来了,家里出事了。”
明棠淡淡道:“又出什么事了?”
顾三爷愁云惨淡:“浙江前阵子不是发水灾了么?我去年在工部任上的时候,兼任过修河监管,虽说不是主修官员,可这事闹得不小,我担心,要是上头的人想找个人顶罪,我又没个靠山,岂不是要完了?”
明棠严肃道:“你也贪了修河公款?”
顾三爷眼神飘忽,支吾道:“没,没贪,就我这个官位,能贪个什么?”
“那些贪了的都还抓不过来呢,你没贪你担心什么?”
顾三爷瞪直了眼:“柿子都知道要挑软的捏呢,我怎么就不用担心了?”
明棠觉得顾三爷纯属咸吃萝卜瞎操心。
“朝廷去年前为了修这几处河堤,花了整整一百万两雪花银。你原先在工部,不过就是个小小的都水清吏司主事,这么大的罪,找你来顶,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顾三爷一下涨红了脸皮,心却莫名安定了几分,犹豫不决地问:“你说,我要不要准备五千两银子,孝敬给上头?”
明棠无奈叹息。顾三爷一向喜欢走不正当的门路,现今还问起她来了。
“你准备孝敬给谁?刘首辅?还是你顶头上司谢阁老?五千两银子,能让人家多看你一眼吗?”
顾三爷迟疑道:“那再多的钱,我也拿不出来了,总不能……动你娘留下的嫁妆吧,那都是要等你出嫁,留给你做嫁妆的。”
明棠这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肃了神色:“顾怀德,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想孝敬谁,我娘留下的嫁妆,你一个子都不许动!”
顾三爷摆摆手,怨气冲天:“不动就不动,等你爹我哪天真被抓进牢里,那可是要抄家灭族的。到时候,这些钱,还不都充了公,你以为你能带得走?”
明棠懒得再与他多言,也没了看望顾老夫人的心情,径直转身回了清梧院。
不过,顾三爷倒是提醒了她,沈氏留下的嫁妆,一直都是祖母帮她管着,她得找个机会要回来才行。
沈氏当年出嫁时,沈家还没有衰败,带过来的嫁妆数目可不少,还得找个会管事的婆子帮她打理。
顾家的人她如今是信不过的,最好是托外祖母从沈家帮她找个人过来。
明棠打定了主意,回去就给外祖母写了信。外祖母不日便回了她。
正好明棠的表舅沈胜最近要到河北东安去谈一桩生意,顺道去看望了外祖母,又要来京城找一个老朋友。外祖母便让人跟着表舅一道过来。
明棠上回见她这位表舅,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
表舅进京这天,明棠特地派管事去城门口候着,把人接到顾家来。
表舅在湖南做桐油、苎麻生意,都是用于造船的原料。常年走南闯北的运货,身上丝毫没有富商的铜臭味,反而十分质朴,穿着一身青色淞江棉布长袍,身形清瘦高挑。
明棠请他到花厅里坐着说话,让秋月上了君山银针和点心。
表舅看着亭亭玉立的明棠,很不可思议:“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上回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呢。”
明棠却觉得他比记忆中老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舟车劳顿的缘故,看上去十分疲倦。“表舅的生意近来可还顺利?”
表舅叹了口气,似乎在安慰自己:“做生意嘛,起起落落,都是正常的。”
那就是不顺利了……生意上的事,明棠不懂,也不好多问,便转移了话题:“听说表舅这次来京城,是来看望老朋友的?”
“也算不上是多好的朋友,就是以前生意上有过交集的一个富商。”表舅皱了皱眉,“我想找他借我们几艘货船。”
明棠疑惑道:“为什么跑到这么远来找人借船?原来的货船出什么问题了?”
表舅解释道:“船没出什么问题,就是原来一直和我们合作的玉华商号,今年突然毁约变卦,转而和玉泉商号合作去了,现在我们的货物一直堆积着运不出去,眼看着交货时间将近,我这才四处借船。”
生意场上的斗争是常有的事,但做生意最讲究诚信,临时毁约,在哪个行业都是大忌,名声也就臭掉了,难道这个玉华商号,打算一辈子就和玉泉商号合作不成?
也不怪表舅愁成这副样子,这货船可不是那么好借的。要是这批货运不出去,栽在手里,怕是要赔到倾家荡产。
“这个玉泉商号,也是做桐油生意的?”
表舅道:“那倒不是,他们主要是做亚麻油生意的,算是一个老商号了,原来也有自己合作的货船,今年说是接到了一个大单子,货船不够,才抢了我们的船。”
表舅冷哼一声:“这种鬼话,我才不信。他们作坊,每年的产量多少,我可是一清二楚。依我看,他们定是和玉华达成了交易,想借此打击我们,再趁机抢占桐油这块市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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