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道：“品行好就行了，你要是觉得小家子气，等过了门，多费些心思，慢慢调教就是。启哥儿如今的情况，再拖下去，未必能找到比这更好的。早点把亲成了，也能早点安心念书。”

马氏闷闷不乐地应了声“是”。

明棠在一旁坐着吃葡萄，以为她们说完了，正要起身告退，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潘氏的训斥声。

“……你把嘴给我闭上吧，你看不上人家，人家还瞧不上你呢！”

“既然这样，那不正好，免得日后两看相厌。”

宋妈妈走过去掀开门帘，潘氏愤怒之下一掌把儿子推了进来，顾五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老夫人跟前。

顾老夫人看见顾五脸上醒目的巴掌印，脸黑成一团墨，沉声道：“你怎么回事？”

潘氏讪笑道：“没什么……”

顾老夫人一拍茶案打断潘氏的话，指着顾五道：“我不是问你，我问他！”

顾五挺直腰杆，大声道：“祖母，我不想娶王夫人的侄女。”

明棠这才知道，原来王夫人今天带自己侄女过来，是来给顾五相看的。

老夫人严肃道：“为什么？”

顾五理直气壮地：“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她生得太丑了，还是一出生就没了双亲的扫把星，我要娶的姑娘，起码得是像香香姑娘那样的。”

明棠还在想香香是何许人，就见顾老夫人抓起手边的茶盏，朝顾五掷去，怒骂道：“人王姑娘是正经好人家的姑娘，你喜欢一个花楼的头牌，就不嫌晦气了？！”

顾五被泼了一身茶水，还在顶嘴：“我只是说样貌，又没说要娶人家，再说了，我就是真要娶，只怕你们还给不起聘礼呢。”

顾老夫人被他气得喘不上气来：“你，你，你这个畜生……”

潘氏跳起来往儿子头上拍了一巴掌：“你给我闭嘴吧你！有你这么和祖母说话的吗？赶紧跪下给你祖母道歉。”

顾五捂着脑袋，很不服气：“你又要我闭嘴，又要我道歉，到底是……啊啊！”

潘氏一脚踹在顾五的膝弯处，直把顾五踹翻在地，嘴唇都磕出血了。仰着头可怜兮兮地：“母亲，你谋杀亲儿子啊？”

他不就是不想娶王姑娘，又没说一定要他们给自己找个仙女来，至于么？大不了，他下半辈子，就在花楼里过了。

“荒唐，真是荒唐……”顾老夫人以手扶额，闭上眼叹了口气。马氏连忙过去安慰她：“母亲，您的病刚好，可别又把自己的身子气坏了。”

自从前阵子那场大病过后，顾老夫人明显感觉自己的精力不比从前，有气无力地：“把这个畜生给我赶出去。”

马氏忙给潘氏使了个眼色，潘氏连拖带拽地把顾五带走了。

正房里一下安静下来，明棠起身向老夫人行了退礼，正要离开，马氏忽然转过头问她：“棠姐儿，你不留下来照顾你祖母么？”

明棠回头看了一眼老夫人。她捂着心口，微微喘息着，嘴唇气得发白。听见马氏的话，也朝明棠看来，明棠从她苍老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祈求。

片刻后，明棠面无表情地福了福身：“时候不早了，大伯母早点扶祖母回去歇息吧。”

“唉……”马氏还要叫明棠，却被顾老夫人拉住手腕。“算了，随她去吧。”

顾二爷从外头回来后，听说了儿子作的孽，不由分说地打了他一顿板子。

顾五一边挨打，还一边朝自己爹狂啸：“虎父无犬子，我还不是和您学的！”

顾二爷自个儿是没个正形，却不代表他希望两个儿子也和他一样，听了儿子这话自是气得不行，抡起板子就把顾五的屁股蛋打开了花。

在顾二爷和潘氏的威逼之下，顾五最终还是应下了和王莺的亲事。

等家里两位少爷的婚事都陆续办完，已经到年关了。

明棠这些个月因着帮马氏和潘氏操办婚宴，许久没做点自己的事了。

到了腊月二十八这天，明棠便带着胡妈妈和秋月上街透口气，顺便买一些点心果脯，等过完了上元节，给外祖母带去。

眼下就要过年了，大雪纷飞，街上的行人却一点没少，依旧车来人往。

顾家的马车停在一间茶肆前。

明棠裹着一件白狐皮斗篷从上头下来，冻得直哈气，抱着暖手的炉子就往铺子里冲，刚跨进门槛，一抬头，却撞进一双幽深的眼眸里。

“谢大人？”明棠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摘下帽兜，向他行礼。

谢临正带着手下往外走，看见明棠，不由站住了脚，笑着问：“这么冷的天还出来？”

明棠道：“方才出门的时候，还没这么大的雪呢……您何时回京的？”

她记得前世谢临起码得到过完年才回来呢。

谢临回道：“昨日刚回来。本以为，今年要留在江南过年了，万幸这次赈灾还算顺利，就是那边人手不太足，要等过完年才能开始修河堤。”

明棠松了口气，笑着点头：“顺利就好。”

谢临两个月前离开京城后，明棠时不时就去和顾三爷打听浙江的情况，却什么重要的消息都没打听到。她只好安慰自己，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谢临觉得她好像很高兴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像小鹿一样。

他认识明棠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真诚开心，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拂去她肩上一点细短的枝条。

明棠吓了一跳，正要往后退，谢临却已经收回了手，背到身后，若无其事地说：“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一直在想，要怎么好好谢谢你。”

明棠的心，因他的动作莫名乱了几分，定了定神道：

“大人言重了，我只是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猜测罢了，事情究竟是如何，都是您自己调查出来的。再说了，您不是已经帮过我一次了么。”

她还是不肯承认……谢临的笑容渐渐淡下来，有点生气。他以为，经过几次的谈话，他们对彼此都有一定的了解才是。

也罢，他会有办法让她承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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