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坤一笑,问道:“你们可知道,这一千多人放回去,一天要吃多少粮食?”
“一千多斤吧。”
“对呀,把伤兵放回去,孔敦就要安排治病,掩埋尸体,安排粮食供应,就会消耗精力和财力。如果孔敦不能善待伤兵,就会造成军心大乱。”
叶坤嘿嘿一笑:“这是千古阳谋,杀人诛心。眼前不见效果,以后就知道了。”
众人也不懂什么阴谋阳谋,赶紧打扫战场,运送战利品回去。
孔敦这一战,丢了两千战马,两千套轻重铠甲,刀枪弓箭无数。他从陵山县和慈姑县搜刮的东西,远远不够弥补这一战的损失!
叶坤很稳,先把营寨和阵地加固,然后依次运送战利品。
第二天一早,拔营起寨,全部返回县城。
叶坤知道,孔敦遭此大败,定会集结大军前来,攻城找回面子!
这时候再打阵地战,自己把握不大。就算打赢,恐怕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所以,接下来打守城战,才是最划算的。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孔敦率领上万人马,兵临城下。
大军分为两部,面对平野县的东门和南门,开始安营扎寨。
秦二午也有了望远镜,在城头观望,请缨出战:
“大哥,敌军奔袭而来,立脚不稳,又非常疲惫。这时候,我们主动出城攻击,很占便宜!”
其他将领,包括上官季夫派来的练兵团队,也是这样的看法。
燕六亥也说道:“昨晚上,我们大获全胜,士气高昂,现在出去打仗,也能赢!”
叶坤点点头:“各位说的很对,兵法上,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我不同意。”
众人苦笑:“既然兵法上都这么说,你作为主帅,为什么不同意?”
现在的平野县,收编了陵山县的败兵,还有叶家坞的散兵,总兵力接近七千。
骑兵两千,器具铠甲齐全。
步兵五千,披甲率百分百!
有这个兵力,又有昨晚上的一场大捷,士气正锐,的确可以和孔敦硬钢一下!
而且赢面比较大。
叶坤摇摇头,笑道:
“我们现在出城杀敌,一个兵可以换对方两个兵。但是,我们把孔敦的人马杀光,我们自己兄弟,也耗得差不多了。如果我们坚守,让他来攻城,我们一个兄弟,可以换他十个。三天打下来,他们就顶不住。”
秦二午翻白眼:“可是这样打,不过瘾啊。”
“放心,保证你们过瘾。”
叶坤看着大家,问道:“你们有谁,和大鼎国的正规部队,打过守城战?”
众人想了想,各自摇头。
上官季夫派来的练兵团也摇头:“我们在陵山县,和蛮兵打过守城战。但是和大鼎国的大部队,没打过。”
“所以,我想打一场守城战,积累经验。这个经验,对我们以后至关重要。”
叶坤点点头:“上次黄天道大军围城,只是乌合之众,不算军队。鲁表的部队,都是精锐,我想看看他们如何攻城,学习经验。”
众人这才明白叶坤的苦心,一起点头。
叶坤下令:“擂鼓咒骂,挑衅孔敦,看他敢不敢来攻城。”
谭八卯嘻嘻一笑,让城头士兵擂鼓大叫:“孔敦小儿,敢来攻城否?”
上千士兵一起大叫,声震长空。
孔敦骑着马,站在四百步之外,气得咬牙切齿。
叶坤通过望远镜,可以看见孔敦的表情和神色。
半晌,对方军中也组织了上百个大嗓门,冲着城头大骂:“叶坤匹夫,敢不敢出城一战?”
双方对骂,都是小儿伎俩。
和草庙村的三狗子铁蛋骂架水平差不多。
“不用管他们,让他们继续骂。”
叶坤根本无所谓,笑道:“来人,传勾栏瓦舍的小姐姐们,来城头上唱歌跳舞。我有新写的诗词,刚好排演一下。”
谭八卯大喜,一溜烟地去叫小姐姐们了。
黄昏时分,城头上火把明亮。
十几个小姐姐,载歌载舞,又跳又唱: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叶坤端着酒杯,带着姜有容和刘月娟,津津有味地看着歌舞。
城头上,士兵们也嘻嘻哈哈,鼓掌叫好。
上官季夫的练兵团各自苦笑,低声说道:“叶大人,我们从来没有这样打过仗。”
秦二午也连连摇头,这哪里是打仗,胡闹啊!
“这叫心理战术。故意刺激对方,瓦解他们的士气。如果他们忍不住前来攻城,就是送死。”
叶坤放下酒杯,给小姐姐们打拍子,大声领唱: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叶坤不会谱曲,但是记得这首歌怎么唱。他唱出来,勾栏里的谱曲高手,就能谱曲排演了。
一曲终了,余韵悠长。
叶坤一挥手:“各位小姐姐们唱得很好,有赏,每人白银一两!”
小姐姐们都开心不已,上前施礼道谢:“叶大人,您真是个好官。”
“与民同乐嘛。”
叶坤点点头:“你们吃点东西,接着奏乐接着舞。如果敌人在城下放箭,你们立刻靠墙蹲下,我们的将士自会保护你们。”
小姐姐们一起点头。
叶坤将城防交给秦二午等人,自己带着姜有容和月娟小姐回去。
城中百姓,对叶坤很有信心。
虽然城外大军压境,但是城内秩序井然。
为了绝对安全,城里还是实行了宵禁。天黑之后,任何人不得出门,否则可以当成内奸,就地斩杀。
真有需要出门的,可以高举双手,汇报巡城兵卒。
入夜之后,孔敦终于被城头上的小姐姐们激怒了,发起了一波试探性攻击。
三百骑兵忽然冲下城下,各自张弓搭箭,向着城头乱射。
骑兵在冲锋的时候,射箭会得到惯性加持,射程稍远一些。
但是秦二午的两百架强弩都在等着,眼看对方进入射程,立刻回击。
强弩威力远超过弓箭。
对方骑兵的弓箭,还没碰上城头,秦二午的重箭就到了,射翻了城下几十个骑兵。
孔敦恼怒,派出重骑兵支援。
这么一来,正合秦二午等人的心意,重箭不紧不慢,依次向着城下射出。
重箭的准头不太好,但是骑兵连人带马目标大,三箭之中,总能命中一个。
一炷香时间的混战,对方倒了一片。
城头上的小姐姐们,早已经在盾牌掩护下,悄悄溜走了。
“城头弓箭不多,给我杀!”
孔敦观察半晌,觉得平野县的重箭很厉害,但是数量不多,可以冲杀一阵。
于是,催动大部队步兵,抬着攻城木向着城门逼近。
“石灰弹,烈酒弹,放!”
秦二午挥动了指挥旗。
南门有三百架绞索发石车,都架设在城内城墙下,孔敦看不见。
随着一声令下,一波石灰弹越过城墙飞出,散落在孔敦的队伍之中。
石灰弹发挥威力有延迟,孔敦不觉得厉害。
可是接下来,又是一波烈酒弹飞来,顿时在城外爆出一片火海!
面对火攻,铁甲皮甲全都挡不住。
孔敦的队伍开始败退,鬼哭狼嚎。
“给我杀出去,活捉孔敦!”
秦二午觉得这是个追杀的好机会,自作主张,开城门,带着一千多兵马追杀。
谭八卯急得跺脚,大叫:“秦将军,我干爹说了,不许出城追敌!”
可是秦二午根本不听,当先杀出。
叶坤刚刚睡下,听见城南喊杀震天,终究不放心,匆匆赶来。
这时候,秦二午已经带兵杀出城外了。
叶坤登上城头,急忙喝令:“鸣金收兵,强弩掩护秦二午!”
当当当当——!
密集的鸣金声响起,秦二午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兵,在城门下打扫战场,收拾战利品。
这一战,又杀敌数百,虏获无数刀枪铠甲,还有三百多匹伤马和死马。
地上还有对方的伤兵在哀嚎、挣扎。
“不许杀人!”
叶坤亲自出城,喝道:“这些受伤的敌军,一个不许杀!”
秦二午气得把大枪丢在地上,牢骚道:“大哥,你又不让杀,我们打仗是干什么的?”
“这是军令!”叶坤瞪眼。
“哦,知道了……”
秦二午不敢再说。
叶坤让强弩戒备,指挥部下,剥了伤兵的铠甲,收了他们的刀枪弓箭,把死马伤马全部送去城里。
然后,叶坤看着那些俘虏:
“各位兄弟,大家都是老百姓,被逼无奈才当兵的,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都回去吧,告诉孔敦,让他来收尸,我保证不放冷箭。”
俘虏们捡回一条命,互相搀扶,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叶坤返回城内,上了城头,喝道:“让孔敦来收尸,不许放冷箭!”
秦二午叹气:“大哥,你这又是什么套路啊?”
“阳谋。让孔敦难做。”
叶坤冷笑:“他要是不来收尸,就冷了部下的心。如果来收尸,又怕我暗算,又要增加许多工作量,回去还要掩埋尸体。还有那些伤兵,回去以后需要治疗,哭的哭喊的喊,对敌军的士气,也是个打击。我们还赚个好名声,敌军都会说我们仁义。”
秦二午耸耸肩:“可惜好名声不值钱。”
“秦二午,你违反军令,擅自出城杀敌,该当何罪?”
叶坤忽然板起脸来,喝道:“左右,把秦二午拿下,给我砍了!”
秦二午吓一跳,叫道:“大哥,我是违反了军令,可是我打赢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