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苓收割完,金这个大力士一趟驼回山洞。
这么大一麻包背下山,着实有点招眼。
清苓便往背篓里塞了几个去掉茎的花盘,实在塞不下的,暂先留在山洞。
趁着还没出农忙、出入山脚的村民少,这几天她打算每天都上山一趟,看看有啥成熟的,屯上一些,找个休息天去收购站卖一批。是该为猫冬做准备了。
下山时,没忘记采桂花。昨儿晚上临时缝了个盛桂花用的布兜,兜口缝了圈松紧带,装满后一抽,兜口就合上了。里头的桂花就不会掉出来了。
接下来愁的是晒这个事。
这两天从山上背回的东西都需要晒——
菊花需要清洗、上锅蒸一蒸,再晒干,才可以酿酒。
桂花不需要洗,却需要用盐腌一夜,次日把腌出来的水倒掉后搁太阳底下晒到半干,就能做糖渍桂花了。
倒反是做香包的桂花,不需要大日头底下晒,通风处阴干就行了。
葵花籽最简单,直接就能晒。
可屋前屋后都是篱笆墙,路过的人一眼就能看到院子里晒了啥。
家家户户都会晒的菜干,大伙儿见了不会眼红,顶多嘀咕几句这家咋晒那么多、平时难道不吃菜吗?
陡然冒出个稀罕物种,还一晒那么多,天晓得会闹出什么事。
还有舒老太,若是知道她家有葵花籽,肯定会上门讨。
来讨了给还是不给呢?不给少不得被人不孝,给了心里不舒坦。
正愁,一只兔子窜过脚边的草丛,吓了她一大跳。回过神,拍了一下手,哎呀!她咋把陷阱给忘了!
这下顾不上纠结怎么晒的问题了,兴冲冲地直奔陷阱。
可惜这趟没收获,也许有,只不过跑掉了。
陷阱也是需要养护的,长时间不去管,刮风下雨的,陷阱四周的土石很容易塌陷。失足掉进去的东西,几乎不用怎么费劲,就能逃出生天。
清苓干脆把陷阱好生加固了一番,等着下趟来能有收获。
加固时,借着向刚挖的这个陷阱,清苓想到了一个方便晒东西又不容易被人现的绝佳场所,那便是向刚的家。
他家前院是土坯垒的实心墙,院门也是实心的木门。关上后,除非像二狗子那帮熊孩子哧溜攀墙头,不然谁也不知道院子里晒了什么。如今和二狗子谈妥了,等农忙过后、枣子能吃了再请他们来帮忙,平日里想必不会再无缘无故来翻墙了。
美中不足的是——院子不大,远没她家前院宽敞,好在铺几张席子晒晒葵花籽这些应该够了。
接下来几天,村民们忙着秋收后半场,清苓则像仓鼠似地搬进搬出、晒长晒短。
这时候万分庆幸给向刚养了两只鸡,借着给鸡喂食,每天两次去他家,上工前一次,下工后一次。其实喂鸡只是顺带的,晒葵花籽、菊花、桂花才是主要的活。
偶尔遇上村民,对方问一句:“又去刚子家啊?”
清苓腼腆地笑着点个头。谁也没怀疑向家院子晒着一地的东西。
就这么早出晚归、辛苦且愉快地忙碌着。
直到生产队将最后几筐棉花收进仓库、冬麦也按计划种下地,清苓当宝似地每天捧进捧出的葵花籽也晒好装袋了。
留足家里吃的、拿出要寄给向刚和师兄的,其余的清苓打算背去收购站换钱。
正好,秋收后分粮,棉花也要分下来了,顺便去县城看看哪里能弹棉被芯子,过冬的大棉被还没着落呢。
秋收后分的东西多了,除了晚稻、玉米、麦、高粱等粗细口粮,还有棉花、红薯、花生、土豆等。
稻草也到了分配的时候。生产队留足过冬给牲口添暖棚、烧火用的份额,其他的都要分给社员。家里屋顶漏了、或是过冬柴禾不够使,都需要稻草救急。
就大白菜和萝卜这两样,得等冬月前收进以后再分。
钱则要等牲畜一类统统卖给供销社,留足政策规定的“三提五统”(即公积金、公益金、管理费)以及集资款、大队来客招待费,并扣除来年一年需要用到的农药、化肥等相应费用,剩下的才是纯收入,按工分分给社员。
可以,秋收后的分长分短,绝对是社员一年当中最期盼的日子,比过年还激动。
既然家家户户都盼着这一天,公社干部也不含糊,秋收结束第二天,就组织生产队的壮劳力,把今年需要上缴的公粮和棉花等副产品,拉去了供销社。
交完公粮、留足来年预算所需的种子,剩下的就召集社员们分配了。
依然是在晒谷场,依然和夏收时一样,左右两支生产队,此起彼伏地对工分、过秤、欢天喜地担回家……
邮递员就在这么个欢声笑语不断的日子,背着绿色的邮政包,来雁栖公社送信了。
有信件的基本就那么几号人,其中以知青们累计收到的次数最多,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了。
然而令吃瓜群众讶然的是,这次的信件,其他人都是人手一封,唯独清苓一下收到三封。
“都是刚子的?”张有康瞥了眼徒儿手里的信,见寄件地址都是省城七一三部队,心下了然,可又觉得不解,“咋一寄三封啊?难道有啥急事?那咋不电报啊,平信多慢。”
清苓也不知道咋回事啊,左右分粮还轮不到她,干脆退到一边看信。
这一看,笑哭。
敢情向刚以为她生气了,寄去的包裹里不顺带夹封信也就算了,可他寄来的叮咛信都迟迟不回,这事就大条了。
连着几晚上百转千回后,厚着脸皮又写了一封。第二封信寄出不久,托人帮忙的收音机票到手了,本来可以直接寄给书记或社长的,偏要寄给她,再劳烦她转交,末了,彩礼的收音机他也会想办法搞妥的,一定不委屈她。
她委屈什么呀!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好吗。
趁着邮递员没走,清苓瞪了那大叔一眼,明明有信却不给送来,存的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