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真像!太像了!
要她不是萧家的后代,恐怕老爷子第一个不信。因为实在太像祖母了。
比起时候,这会儿更像。仿佛年轻时候的祖母俏生生地立在眼前一般。
老大家的敏静只得祖母三成相像,就那么受老爷子疼爱。
为此,不止一次听见二嫂嘀咕,抱怨老爷子偏心偏的忒没道理,敏姝无论各方面,都不比敏静差,可待遇上却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更何况敏怡不仅长得像,连右耳后背的墨痣都生的一模一样……
是了!
这一刻,姜心柔终于有些会过意,大嫂为何要害她的敏怡,敢情是怕敏怡抢了她女儿的疼爱啊。要不然怎么会做出这等畜生不如的恶毒事。
“孩子,苦了你了!”
姜心柔再也忍不住,捂着嘴,泪流满面。
盈芳本来有点局促。想通归想通,可真的面对了,依然会紧张。
可姜心柔一句心痛之语,让她忽地灵台清明——这是一位思念女儿过度的伟大母亲,这么多年来,都不曾停止对失散女儿的寻找。
这么一想,心口一松,眼眶一热,胳膊僵硬地举着锅铲,嗫嚅地唤了声:“娘。”
“哎!”姜心柔瞬间开心地眼角褶子都飞起来了,脸上挂着泪痕,兴奋地拉着她跑出去跟丈夫显摆:“老萧,闺女喊我娘了!闺女喊我娘了!”
都闺女了,喊娘不正常么?
萧三爷心下吐槽,两眼却热切地盯着真可谓千辛万苦才找回来的宝贝闺女,希望她也喊自己一声“爹”。
盈芳迎上面前这位明明岁数不是很大,却白了半边头的中年男人,心里有点酸楚。
在不知自己和他有血缘关系之前,曾听向刚唠过他的英勇事迹。身为一名出色的军人,他原本可以在仕途上走的更远、爬的更高,却因为自己的缘故,这辈子算是废了大半。
回神,现对方的眼神有点黯淡,恍然意识到,自己的慢半拍,让他误会了。忙喊道:“爹。”
“哎!”
夏老见气氛有点伤感,忙站出来打圆场:“丫头,还记得我不?”
“夏爷爷!”盈芳对夏老很有好感,谁让他对向刚有知遇之恩呢,见他老人家也来了,忙把人迎进屋。
“向营长!”王虎几个卫兵这时把向刚落在楼下的猪肉、内脏以及额外留的一份杀猪菜送上来。
萧延武这才知道,女婿今儿一大早在山上打了头野猪。徒手猎得一头毛四百斤重的大野猪,这可是了不得的事!当即对女婿的好感又攀升了几分。
姜心柔更不用了,找回了失散多年的闺女,又多了个越看越满意的女婿,笑得合不拢嘴。得知闺女要去厨房给他们做午饭,按着她肩膀:
“你怀着孩子,可不能累着,我来我来,有搞不懂的问你堂嫂子就是。你在这歇着,陪你爸和夏老聊会儿。”
“岳母您歇着,我来给大家露两手。”向刚笑着系上围裙,随即捧着一面盆的杀猪菜,和精挑细选准备今拿来宴请大伙儿的大肉和排骨去了厨房,俨然一副五星大厨范儿。
“那啥,向会做饭?”姜心柔惊讶地看闺女。
在她的认知里,当兵的无一不是糙汉子,这看老萧家就知道了。何况练兵也很苦,哪有那闲工夫捣鼓家务啊。能在家时担当点换灯泡、搬煤球之类的粗活,就很不错了。想不到自己女婿竟然还会下厨?感觉有点奇妙。
盈芳没觉得男人下厨有什么好害臊的,老实回道:“他手艺蛮好的,平时闲的时候也经常做给我吃。”转头叮咛向刚,“豆腐蟹煲和酸辣羹留着我来。”
这两道菜算是新菜,她也就做过一两次,怕他做坏了。
“好。”向刚含笑睇了她一眼,眼底满满都是宠溺。
被向刚赶来喝水、休息的方周珍,笑眯眯地补充:“向确实很勤快,回来再晚,衣服都是他自个搓洗的,从不让阿妹累着。早上还去买菜,买回来生火做饭、去楼下担水,忙完这些才去部队。”
萧延武俩口子面面相觑。
姜心柔瞪了丈夫一眼,意即这么好的女婿,你还想怎么挑剔?赶紧地把那讨人厌的眼神收回去!
萧延武心里那个郁闷。他倒也不是有多么嫌弃向刚,而是觉得女婿这生物吧,生就是克他这类老丈人的。
好不容易寻回失散十多年的闺女,多么希望一家三口能团聚在一起啊。谁知闺女不仅嫁了人还怀上了别人家的崽子。关键是男方对她还很宠很用心,想接她回娘家都挑不出理。
夏老看得有趣,哈哈笑道:“我萧三啊,找回了宝贝闺女,这不应该高兴的大喜事么,拉长着脸干啥?不明白的,还以为你有多不乐意上门认亲咧。”
萧延武一听,连忙挂上笑容,心翼翼地朝盈芳解释:“囡啊,你别误会啊,爸没有不高兴,爸一直都这样的表情。”
姜心也赶紧替丈夫解围:“没错,你爸向来都这副死德性,高兴不高兴都这样。咱不理他。既然向揽下了厨房的活,那咱娘几个好好唠唠。周珍你也过来,这次多亏你们俩口子,鼎华派去的人帮了我们大忙,要不然到这会儿恐怕还在宁和南郊的靠山村落打转呢。还有你,这几都在这里陪乖囡,娘家都没工夫回,着实辛苦你了。”
方周珍爽朗地笑道:“婶,你别,陪妹妹这几,收获最大的还是我。你看,”她献宝似地拿出这些日子和盈芳一块儿做的驱虫避蚁的香囊、炒的果酱腌的果脯、以及给未出世的宝宝车的衣、缝的尿布兜。
姜心柔接到手上看了看,赞赏地:“你俩手艺都不错,针脚细的一点都不硌手。到衣,囡囡时候的衣服我都整在箱子里,刚出生的也有,三个月大、六个月大穿的也有。回头拿出来,开水烫一烫,太阳底下哄一哄,换洗也能多几件。”
正陪夏老话的萧延武,闻言,忍不住插嘴:“几件衣服而已,干啥不买新的!乖囡头一个娃,咱们头一个金外孙,你还想给他穿旧衣裳?就算是乖囡穿过还很干净。可都多少年了,还不霉烂啊。”
姜心柔没好气地睨他一眼:“你懂什么!刚出生的娃,穿洗了又洗的细棉旧衣裳才舒服。新料子买来车的衬衫,下过一两次水,你不照样嫌硬邦邦?那细皮嫩肉的娃儿,不更硌皮肤?况且又不是别人,是咱们乖囡时候的衣裳,好多都还很新,没穿过的都有。穿不着的也都是洗干净、晒干透了才收起来的,哪有你的霉烂。”
眼瞅着俩口子又要吵起来了,盈芳连忙往两人中间一站,:“才出生的娃屎尿多,换洗衣裳多多益善。大不了抱出门时给他换新衣裳,在家就穿旧的,这样也舒服不是?”
姜心柔见闺女站在自己这边,嘚瑟地朝丈夫挑了一下眉。
萧延武委屈地差没噘嘴:“囡囡怎么尽帮娘不帮爹。”
盈芳:“……”
心好累。
原以为认了亲后的画面是这样的:三人围做桌边,你一句、我答一句、他问一句;完了彼此看一圈,继续你、我答、他问……
结果——画风完全不对嘛!
总有种认了两个大孩的节奏。
方周珍和夏老看戏看得好嗨皮。
这时,帮忙杀猪的老师傅,遣他的徒弟送来猪耳朵和猪舌头。两样东西并几刀片薄薄的猪头肉一起拼在一个大浅盘上,还送了一碟老人家特制的蒜酱。
大伙儿的馋虫被彻底勾起来了。
好在向刚那边的杀猪菜也烀好了。
夹精夹肥的白肉、嫩颤颤的水煮猪肝、辣子炒的猪肺猪心、酸菜炖的血肠……
接二连三香喷喷的热菜上桌,醇香扑鼻的何乌酒也斟满了。
萧延武呷了一口酒,满足地开怀畅笑,倒是不再对着向刚放冷气,还邀他坐下一块儿喝。连下酒菜够了,不用再做了。
向刚笑笑,劝他们先吃。他把几个蔬菜炒了、凉菜拌了、带鱼煎了、排骨焖熟、大骨熬汤,最后一道豆腐蟹煲和肉末豆腐酸辣羹则由盈芳操刀,满满一桌的菜,都快摆到桌沿了。
老金爷俩在向刚烧菜时,蹲在他面前,眨巴着大眼睛定定地瞅他。瞅得向刚完全没脾气,捞出锅里熬的差不多的大筒骨,捡了两块缀了不少肉的扔给老金;又舀了碗奶白色的骨头汤,拌米粉糊糊喂金牙。
爷俩个不声不响地在厨房解决了午餐。
吃饱喝足,懒洋洋地踱到阳台,在闷热的中午,开始它们酣甜的午睡。
除了方周珍,经过这几的相处,对此现象已经见怪不怪。
其他三人就没这么镇定了,纷纷夸这俩狗通人性。
夏老和萧延武相对好些,毕竟军人出身,见过不少聪明敏慧的军犬;姜心柔是从惊讶到欢喜、再到崇拜,最后彻底沦为老金爷俩的忠实粉丝。
当然,这时候的人们,还不知道啥叫“粉丝”,只知道这爷俩实在太可爱、太讨人喜欢,又是闺女和女婿养的,由衷的赞美之词有如滔滔黄河、绵绵不绝。
团团圆圆的认亲饭才刚正式开场,老金爷俩已然成了话题的中心人物,并且收获铁杆粉丝一枚,以及吃一半、留一半的排骨数块。
老金饱得都打嗝了,眯着眼躺在阳台荫蔽处,懒洋洋地看儿砸抱着皮球拨来拨去,心觉退役生活实在太特么美了。
有老金爷俩做催化剂,萧延武看女婿的眼神更和善了。
等到满满一盅何乌酒下肚,翁婿俩的关系又攀升一个新高度,就差勾肩搭背哥俩好了。
姜心柔弯着嘴角,笑意盈眼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无不感激。
感谢老,让她悲伤逆流成河十六年之后,找回了失散多年的闺女;感谢女婿的善良和正直,没有他的古道侠肠,哪有今日温馨的团聚?
“闺女找回来了,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夏老呷了口酒,慢悠悠地道。
萧延武举着筷子正要夹菜的手一顿,肃着脸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主席过,‘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教导过我的周老先生也,‘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我萧延武是面团捏的,随便什么人都能骑在我头上撒野。”
夏老点点头:“是该如此。犯了错,就该承担应得的惩罚。否则,这个社会还有什么公理可言。”
“夏老,您和老头子穿一条开裆裤长大,他的臭脾气您也晓得,有时候就是太爱面子。别的事,他想怎么大事化、事化了都可以,唯独这事不行。要是选择息事宁人,不我们俩口子心里一口恶气出不了,我这本该享受千金姐生活的闺女,十六年来的委屈和凄苦也白受了。老头子要是敢对我出这么个意思,我和他的父子关系也到此为止了。我们俩口子横竖已经脱离军籍,大不了陪着闺女在南方生活,从此再不踏入京都半步。”
这席话,萧延武得斩钉截铁,姜心柔边听边点头,丝毫不见任何犹豫。可见俩口子事先商量过并达成了一致决议。
夏老叹了口气:“事情还没严重到你们的那个地步。老萧不是还不知道吗?等知会了他,看他的反应再做决断也不迟。比起面子,子孙后代的和谐融洽更重要。我想,他还不至于分不清轻重。”
“这我知道。”萧延武朝夏老举了举杯子,“不过就是我们俩口子的打算,您老明白就好。我也不希望被逼着走到最后一步。”
“行,到时我去给你们当客。”夏老也举起酒盅,一饮而尽。
“女婿,咋样?对你岳父我的决定满不满意?”萧延武挑着眉,粗声粗气地问向刚,“知道你子心里有成算,是不是我和你岳母不把这事完美解决,就算认了我们也不准备和我们交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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