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现如今只有你能救我了,舅舅!”思定之后,祝美娣握着舅舅的手苦苦哀求。
“唉!”祝有才恨铁不成钢地指指她。
一直以为她是个聪明的,想不到这么冒失。建国后,杀人岂是头点地那么简单,那是要劳改、枪毙的!哪怕今天犯事的是他,被人捅到元面前,也逃不掉责罚。
可事情生了,怎么说也是嫡亲外甥女,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她人到中年晚节不保?更何况人没死不是吗?只要瞒过元,把这事压下去,事情总能平息的。
祝有才沉重地点了两下头,算是应下了外甥女的这个请求。
祝美娣见状一阵暗喜。只要舅舅肯帮忙,那就没问题了。
萧延武!姜心柔!你们等着!等我拿到宝箱,开启宝藏、得道成仙,你们这帮人,统统都要死!
然而她高兴得太早,祝有才亲自出面,居然没能说服公安同意放人。
那帮没眼力见的愣头青,个个充楞装傻,说什么人是上头下令抓的,没有释放证明他们做手下的可不敢随便放人,否则回头要挨批的。气得他嘴都歪了。
“既然你们没有决定权,那让你们主事的出来。”祝有才挥挥手,“我今儿个倒是要瞧瞧,除元之外,这大京都,谁敢不给我老祝几分面子。”
“抱歉祝老,咱们头儿昨儿出差,一时半会联系不上他,归期也未定。您的要求恐怕没法办到,还请您见谅。”
去他妈的归期未定!
祝有才气得老脸通红。
想他如今的地位,搁旧社会,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居然还有如此不把他放眼里的人。简直可笑!
然而,公安同志说完就兀自忙去了,再也没人搭理他。
祝有才越想越不对味。莫非是萧老头插手了?要不然谁敢对他祝有才的外甥女下逮捕令?抓来之后也不肯放人,大有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个死老头!公事公办难道丢的不是他们萧家的脸吗?
祝有才咬牙恨恨,出了公安厅,直奔萧家,想找萧老爷子好好“理论”“理论”。不曾想吃了个闭门羹。
祝有才抬脚踹了踹萧家大门。把陪同前来的秘书吓得脸色都白了,生怕他气出个好歹。
刚要劝着他回到车上,只见萧敏静牵着儿子从百货商店采购回来,手里提满了东西。舟舟撅了一路的嘴。
萧敏静看他热得小脸红扑扑,心疼地直哄道:“宝贝乖,妈到家把东西放下就抱你。妈知道你累了,到家了妈给你做好东西吃。”
回婆家总得带点特产吧,好显得她贤惠大度。
再者,以往每次回来,哪次不是大包小包提回去的?这次因为母亲的事,搞得家不成家,都没人惦记她两手空空回婆家会不会丢脸。
抬头看到祝有才,萧敏静高兴地迎上前:“舅公!”
“敏静?你怎么在这里?你是听到你妈的消息,特地赶回来的?”
祝有才还不知道外甥孙囡早几天前就回娘家了,还当她刚下火车,身上挎着的是娘俩的行李。
萧敏静这才反应过来,大舅公想必是奔着她娘的事情来的,转念想到小叔走前撂下的狠话,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为了护住唯一的儿子,只能牺牲老娘了。没见老爹和爷爷为避嫌特地跑x省去了么。她这也是出于无奈、逼不得已。
“大舅公,您去看过我妈了吗?你说她、唉,怎么能这么糊涂呢!敏怡是她亲侄女,那会儿才三岁,她怎么能下得去手……”说着还抹起眼泪。
祝有才沉默了。
不是因为外甥女犯下的错,而是外甥孙囡的态度。显然,萧家已经放弃外甥女了。
连她亲闺女都能置身事外、拿她当仇敌看,更何况萧三那边。
这后续的账还怎么算?
萧敏静眼泪汪汪地继续哭诉:“舅公,爷爷得知这个事,气得差点心脏犯病。爸为了赔罪,陪他去x省养病。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您去劝劝我妈,让她认个错?只要能让小叔解气,爷爷和爸说不定会原谅她……”
“萧敏静!”祝有才厉喝一声,打断她“这是你一个闺女应该有的态度吗?你妈当初为什么犯糊涂?还不是为了你!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居然说这种话!别人可以不理解她、痛恨她,唯独你和你哥不行!”
“舅公,您说的我都明白。可妈犯的错实在太大了啊。元教导我们凡事都要有实事求是的态度,我不能昧着良心偏帮啊。况且我一个出嫁女,想帮也无处着手——大哥的电话打不通,二叔一家保持中立,小叔打定主意不想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爷爷又站在小叔那边,爸是个大孝子,哪怕他心里希望妈能出来,咱们一家能团圆,可爷爷不话,小叔不原谅,他又能做什么?我就更使不上力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护住我们大房家、不让它分崩离析啊。”
萧敏静嘤嘤地哭着,好似有万般委屈。
“妈说说为了我,可何尝不是为她自己。爷爷喜欢我,可不就喜欢咱们家。爸受重视,受益最大的还不是我妈。如今出事了,又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我在婆家已经很不好过了,回趟娘家还要受这种冤枉气,连舅公你都不体谅我……嘤嘤嘤……”
祝有才气得说不出话,指了指萧敏静,憋着一股气上车走了。
萧敏静目送着车子远去,拥紧了宝贝儿子,擦干眼泪。
“舟舟,妈的宝贝,妈为了护住你,连舅公都得罪了。你长大了可要争气啊。”
舟舟被她箍得难受,撅着嘴挣扎道:“妈妈我难受。”
萧敏静微微松了力,贴着儿子的小脸亲了亲,像是对儿子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宝贝,接下来咱娘俩该怎么办?舅公现在还在气头上,你外婆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关键还见不上面。要不咱们先回运城,等你大舅出任务回来,再和他联系?可惜他即使回来也拧不过你小叔公。你小叔公起狠来太吓人了……”
萧敏静想了想,决定先回运城。估摸着她娘这次多多少少要吃点苦。娘家这棵大树松了,婆家那边可不能出差错。属于舟舟的东西,她得替他把牢了。决不能便宜了赵有光一家。
于是,萧敏静把买来的东西理了理,连夜坐火车回运城去了。
祝美娣左等右等,都没等到闺女来探亲。直到祝有才疏通底下的人得以进来探视,才从他口里得知,她疼了二十几年的闺女,竟然在她出事之后、丢下娘家这堆烂摊子,包袱款款回婆家了。
原本想要叮嘱的话,顷刻间如数咽回肚子。
“权当我没生这个女儿!”她冷笑一声。
本来想说,这次要是连舅舅都没办法,家里暗柜还有些珍藏,就连丈夫都不知道,打算让敏静和鼎升拿去分了。与其便宜萧家其他人,倒不如给了两个孩子。哪里晓得,打小疼到大的宝贝女儿,紧要关头给了她当头棒喝。
还有萧敬邦,陪着老爷子南下,还会回来保释她吗?
难不成真应验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古话?
祝有才见她脸色难看,轻叹道:“你也别丧气,还不到最后关头,兴许还有转机。先在里头安心待几天,等八一汇演结束,我找元探探口风,只要他肯说句话,哪个敢抗议?”
祝美娣点点头:“舅舅,一切拜托您了!”
顿了顿,又说:“这次要是能出去,咱们和萧家怕是誓不两立了。”
“那就誓不两立!”祝有才不以为然道,“萧老头半边身子都进棺材了,还怕他什么!他三个儿子,原本最出息的如今倒成了最没出息的。敬邦太懦弱,这几年要不是你在后头推动,他哪有那能力升到如今这职位。萧二行事过于一板一眼,看他不顺眼的人多的很,随便挑拨几句,就能让他们内斗个没完。所以你用不着担心。”
“话是这么说,可毕竟是开国功臣。”祝美娣犹豫道,“和老爷子同批的那帮老元帅,和他交情都不错。他要是铁了心帮老三,咱们怕是讨不了好。”
“哼!”祝有才鼻息哼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当年能跟在元身边,全赖萧三推了我一把。可他也不想想,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当年帮他的人,如今在哪个旮旯窝?混出山的有几个?对付你还好说,想对付我,哼!”
“舅舅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就怕我这事,把您老人家给拖下水了。”
“放心,凭他那点人脉,还动不了我。”
有了祝有才这番话,祝美娣心定不少。沉下心等着舅舅救她出去。
萧敬邦是别指望了,但暂时还不能撕破脸。莫名不见的宝箱到底落在了谁的手上?出去后还得仔细查一查。
想到神秘的宝箱,再想到宝箱里的藏宝图,祝美娣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仿佛已经胜券在握,仿佛眼下的窘困不过是暂时的。
很快,很快她就能出去,继续享受人世间的繁荣富华。
不!还不够!
有了宝箱指引的宝藏,她定能成为世界上最富有、强大的人!即使元见了她,也要礼让三分!
只是世事难料,抑或说天道好轮回。
祝有才前脚才刚离开公安厅,祝美娣那一表三千里的姜姓亲戚从萧延武派去透口风的同志口里得知哑巴姜竟然十几年前就死了,而且死于一场纵火案。
哑巴姜虽然没娶媳妇没后代,但架不住血缘关系不算远的堂表兄弟、堂表姐妹有不少,之前只晓得他被京都的远房亲戚接出去生活了,想着他没有后代,留在村里,往后年纪大了,少不得叨扰他们。有亲戚愿意救济,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解脱。
万万没想到,不仅没有他们想象的在京都享清福,反而已经客死异乡,而且早在十六年前就死了,死得透透的。且有证据表明,正是接他去京都的远房表姐下的毒手。
姜家村的人当即炸了。
特么欺负他们姜家没人了还是咋地?
于是,推举出两名代表,气势汹汹地杀来了京都。萧延武答应老爷子老大媳妇这个事不捅到明面,而是暗地里追究,但不代表哑巴姜犯下的错,也一样藏着捂着。另一方面来说,他也是受害人,他老家人想替他讨回个公道,自己可拦不住。这些人直奔公安厅,要求严惩祝美娣!严惩向自家亲戚下毒手的凶手!
尽管没有外扬,可公安厅布着不少大佬们的眼线,其中不乏和祝有才有嫌隙的。一收到消息,祝有才的死对头就立马汇报给了元。说祝有才拿身份施压、企图保释罪孽深重的外甥女。
原本吧,这倒也称不上多大的事。谁家没个渣亲戚?可保释对象是祝有才那个菩萨心肠著称的外甥女就让人耳目一新了。
元搁下手里的钢笔,特地拨冗问了问缘由。
既是对手,又岂会替祝有才说好话。不添油加醋就不错了。
元越听越惊悚。
神马!天子脚下、自己眼皮子底下,居然还有这么大开杀戒的人?还是个女人!
特么滴老子当年拿枪扫射鬼子兵的时候,都没朝妇孺下过手。还专出了一条《妇孺保护公告》,强令底下的兵,不得以任何理由、任何形式欺侮妇孺。
祝有才的外甥女倒好,仗着有个在核心舞台说得上话的舅舅,说杀人就杀人,说纵火就纵火。这和旧社会,那些个大户人家出来的狗仗人势的家丁有什么区别?
判!必须重判!
谁来求情都没用!萧、祝两家要是敢有小动作,那就把他们家族抬起来的青年才俊全部撸下去!
这下祝美娣悲催了,被元盯着,还能出得来?
就算出来,也要把犯下的罪孽洗涤干净了再说。
祝美娣哭也没用,转天就被移去了京都最大的劳改农场,开始暗无天日的劳改支队生活。
祝有才也因为这个事,被元以关切的口吻,“劝服”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