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棠的外婆，骨灰葬在一处山清水秀的郊外墓地。

墓地位于一处小山，有约莫百来级石阶。往年每次都扫墓，妈妈踏上第一个石阶，就会开始落泪。

今年的清明节，妈妈终于没哭。

对着外婆的遗像，妈妈只是拉住了盛棠的手，说：“你姜阿姨的妈妈，病了三年，后来生了褥疮，不能躺不能坐，真痛苦。

你外婆还好，没有经过长年累月病痛的折磨。要说享福，在我们工作了之后，她也是享福了的。”

姜阿姨也是图书馆的，和妈妈关系很好。

这些年，姜阿姨总是开导妈妈。特别是姜阿姨自己母亲生病之后，她总是跟盛棠的妈妈说，老人痛痛快快离世，也是一种福气。

外婆走的时候很惨，其实也就是那么半分钟，她是很快就离开了的。

妈妈也看开了很多。

盛棠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感受到妈妈不再恨她了。

如今盛棠也敢和母亲一起回忆外婆，甚至今天邀请她一块儿来扫墓。

她停好了车，拿出雨伞和副驾驶座上的小菊，缓缓走上了台阶。

下雨天，台阶仍是有些湿滑，盛棠走得很慢。

不是清明，扫墓的人不多。

整个墓地，只有外婆的墓前，半跪着一个人影。

那人是黑衣黑裤，一把黑色大伞遮住了整个上半身，看不出男女老幼。

盛棠缓缓走近。

那人站起身。

他身量颀长，黑压压的气势顿时压了下来，盛棠略微往后退了半步。

伞还是遮住了他的脸，她只是瞧见了他的下颌，和微抿着的唇。

她认得出是谁。

那人的视线，也看到了对面女人的白色裙摆，略微把伞上扬一点。

目光落在盛棠身上，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顾世霆不知盛棠会来，他今天是突然想起了在盛家生活的一些片段，在办公室坐不住了，所以想过来给外婆扫墓。

两人都不说话。

沉默良久，盛棠走了过来，半蹲下，轻轻放下了她手里的小白菊。

雨水打在白菊上，晶莹剔透。

顾世霆立在她身后，突然开口了：“棠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盛棠半蹲着，听了他的问话，良久才站起身：“减肥的，这样上镜才正常。”

顾世霆嗯了声。

盛棠来看外婆，也只是单纯的扫墓，并非寄托哀思。

放好了小白菊，发现外婆的墓碑被顾世霆就着雨水擦拭得干干净净，盛棠也没想多待。

她要离开，顾世霆也跟着离开。

下去的时候，石阶更滑。

顾世霆个子极高，下盘没有那么稳。也可能是因为心情的缘故，他不小心滑了下。

盛棠下意识一抓他的胳膊，扶住了他。

顾世霆半边身子都僵了，立马想要伸手，将她搂紧在怀里，感受着她的气息。他梦里的她，因为没有温度，总是不够真实。

然而，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他站稳了。

后来，盛棠脚下也滑了一下，下雨天的石阶路，的确是很不好走。

顾世霆趁机扶住了她的胳膊：“慢慢来。”

盛棠没有推开他。

他掌心的温度，一点点透过她薄薄衣衫，落在她的肌肤上，让她有点恍惚。

好像，他仍是从前的他，她也没什么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