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吓我一跳。”老王骂了一句,“你们去看看这是什么鬼玩意儿。”没等我们动手,林向导已经跳下水潭,将那块木板抱了出来。
到眼前才看明白,这木板是块木碑。这木碑有些年头了,碑身上原本刷了一层红漆,已经脱落得差不多了。木碑看起来刚落入水潭中不久,木头的纹理还没有被水泡透,上面雕刻的碑文还能看得非常清楚。
碑文是用繁体字写的,上面的内容看了让人心惊肉跳:天生万物以养民,民无一善可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不忠之人曰可杀!不孝之人曰可杀!不仁之人曰可杀!不义之人曰可杀!不礼不智不信人,大西王曰杀杀杀!我生不为逐鹿来,都门懒筑黄金台,状元百官都如狗,总是刀下觳觫材。传令麾下四王子,破城不须封刀匕。山头代天树此碑,逆天之人立死跪亦死!
老王看了直皱眉头:“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这几个人里面就我的学历最高(高考落榜),高中时我的历史是强项,最后我给木碑定了性:“这是张献忠的七杀诗,怎么会在这里?”宋春雷凑过来说了一句:“张献忠?听着耳熟,国民党那边的?”我白了他一眼说:“我说春雷,有空也去读读书,别什么屎盆子都往国民党那边扣。张献忠,是明末的起义军首领,和李自成齐名的。”
宋春雷脸一红,嘟囔道:“我就说听着耳熟嘛。”我也不理他,向林向导说道:“老林,你以前见过这个木碑吗?”林向导摇摇头:“没见过,张献忠不是在四川闹革命吗?我都没听说过他还来过云南。”
我说道:“不一定是他亲自带来的,也可能是从哪里流传过来的,不过没道理出现在这个水潭里。”
“别管那么多了,管他张献忠王献忠的。”老王有点不耐烦了,“木板让老林带回去,我们走一圈,熟悉下地形就回去。”
这里的地形一眼就能看遍,瀑布和水潭形成了一个死胡同,到了这里除了原路返回就没有别的出路。老王带着我们走了一圈,没发现有别的出口,顺着原路走了回来。
回来的路上,老王蹭到了我身边,小声说道:“辣子,那个张献忠到底是干吗的?”我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原来你也不知道啊!小学的历史教科书都有,真不知道你们俩九年义务教育怎么混过来的。”
张献忠是明末农民起义军的首领,他早年干过捕快,又去明朝军队混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犯军条要被杀头,他连夜从军营中跑了出来,投奔了当时闯王一代头目王嘉胤。因为他心狠、胆大、敢招呼,很快成了义军的头目,和李自成并称闯将。几年之后,王嘉胤战死,张献忠和李自成分道扬镳。李闯王直捣黄龙攻打北京城,张献忠主攻四川,几年后,张献忠占领四川全境,并在成都称帝,建立大西政权。
称帝后的张献忠性情大变,变得狐疑多变,凶残好杀,他认为周围的每个人都要背叛他。他不光杀明军,也开始杀百姓,甚至开始杀手下的大臣和士兵,最后在他的国都——成都城内开始搞屠城。历史记载他把一座好端端的成都城变成了一座死城;之后,屠杀波及整个四川境内;几个月后张献忠被满洲的肃武亲王豪格射杀于凤凰山坡。据史料记载,清初四川省总人数只剩下十万有余,没办法,顺治皇帝下旨,命湖南、湖北迁民百万人。
回到进入瀑布的土路分岔口,林向导和我们告别下了山,走时还嘱咐我们没事千万不要去瀑布那边。
天黑前老王带着我们几个进入埋伏的地点,说来也怪,自打出了瀑布水潭的范围我的头也不疼了,这让我对瀑布的忌惮又多了三分。
我们三个人一组,每组相隔一百米左右,隐藏在毒贩子的必经之路上。在埋伏地隐藏了几个小时后,很无奈地等到了中队长传来的消息:莫特一行人还在缅甸境内,看样子今天是没戏了,各小队在原地待命,稍后会安排给各小队补充食物和饮用水。
类似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遇到,我们几个也习以为常了。这样也好,至少有机会可以掀开伪装,出来松快松快筋骨、抽根烟,也不用怕因为烟味暴露了隐藏的痕迹。说到抽烟,我才想起来那大半盒“军威”已经送给了林向导,看了看身边的两位队友,我开始考虑要蹭谁的烟抽。
“王队,来根烟抽。”我向老王伸手了,老王不是很甘心地掏出盒烟扔给我,“没见你给领导上过烟,就知道蹭领导的烟抽。”
“一根烟嘛,别舍不得。”我笑了一下,“王队,蹭你烟就有你的好处,我听说副中队长年底就要转业了,要从你们几个小队长里面提拔一个做中队副,是吧?”
一旁的宋春雷听见来了精神:“是吗?王队长要升中队副了?我怎么没听说过?”
“一边儿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我向他摆摆手,就像在轰赶一只苍蝇。宋春雷的军龄比我还小,是我能“欺负”的有限几个人中的一个。
我接着对老王说:“王队,下个月底你们小队长之间有一次射击比赛吧?你的枪法得练练了。上次比赛你好像是倒数第二吧?百米移动靶才八十五环,就比犬牙小队的赵老二多了两环。王队,不是我说你,就你这枪法,当中队副没什么戏啊,要不,我帮你想想办法?”
老王警惕地看了我一眼说:“你有什么办法?”
我点上根烟,很惬意地吐了个烟圈,顺手将那盒烟揣进我的口袋:“我给你单独来个特训!保证你在一个月内,枪法脱胎换骨,比赛时最少拿它个九十五环。”
还没等老王说话,宋春雷已经眼红了:“辣子,沈哥,要不再加我一个得了,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
这小子对我枪法的崇拜不是一天两天了,老王听了这话不干了,瞪眼朝宋春雷骂道:“宋春雷,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才是羊,你们全家都是羊!”
“王队,跟小孩子置什么气?来抽一根,别客气嘛。”我很从容地把他那盒烟掏了出来,递给老王一根,又替他点上了火,然后心安理得地又把那盒烟放回我自己的口袋。老王顾不上跟我计较,眼巴巴地看着我说:“辣子,我知道你有本事,跟老哥说说,怎么个训练法?”
“简单。”我呵呵一笑,“其实方法很容易,只是得向你借一个道具。”
“道具?”老王有点琢磨过味了,斜着眼直瞅我,“你要什么道具?”
“就是当初我刚来时,你训练我用的那根橡胶棍。百米移动靶打不准?没问题,咱们改成二百米移动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就……”我做了两个虚劈的动作。
“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也不顾我的反抗,老王强行从我的口袋里拿走了他那盒烟,我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说:“王队,没你这样的!总队长三令五申,干部不准向士兵吃拿卡要。”
“吃拿卡要个屁!”老王恨声道,“老子拿自己的烟!”
我还想跟老王磨叽,宋春雷来了一句:“沈哥,要不你训练我试试吧!只要能让我打出百米移动靶九十环,你怎么训练我都成。”我和老王相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一边待着去!”
说实话,我并不适合干狙击手,狙击手要耐得住寂寞,一个人隐藏在角落里几天几夜,只为在一瞬间将目标置于死地,这都是家常便饭。说起来我只是枪打得准,骨子里却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心理素质较真正的狙击手还差一里多地。好在身边还有老王,再加上个愣头青宋春雷,即使在埋伏地点待久了,也不觉得多闷。
又过了几个小时,补给送上来了,是部队特制的野外餐包和纯净水。就着凉水吃完饭后,老王开始排班儿了,趁目标还没来,我们三个轮流休息,老王第一个休息,我和宋春雷守岗。
宋春雷是有名的“十万个为什么”,他参军不久,因为体能优异,被中队长看中进了我们中队。来我们猎隼资历尚浅,有点怵老王,现在老王睡着了,他终于能打开话匣子了:“沈哥,你枪怎么打得那么准?”
“沈哥,听王队他们说,你第一次出任务就打死四个人?”
“他们说你用狙击枪从来不看瞄准镜的,是吗?”
“沈哥,这儿太闷热了,要是明天毒贩子还不来,咱俩跟王队请个假,去瀑布那里凉快凉快?”
“不行!”这一声不是我吼出来的,宋春雷终于把老王给烦醒了,“宋春雷,你想都不要想!出任务时你还想私自外出,不想干了你!”
还没等老王教训完,无线通信器里传来了中队长的声音:“各小队注意,目标人物已经偷越过国境线,正向猎隼的位置走去,各小队要注意监视,配合猎隼的行动。”
“不是说今晚没戏了吗?好好的,三更半夜贩什么毒?”宋春雷嘟嘟囔囔的,我和老王都没理他,开始重新做好伪装,老王和宋春雷戴上了夜视仪。两个小时后,守在一公里外的犬牙小队传来情报:目标人物一行人已经通过了他们的埋伏地点,正向我们的位置走来。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山路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目标人物终于出现了。通过狙击枪的夜视瞄准镜我看得清清楚楚,这次来了有十一个人,莫特和卧底的胖子走在中间。除了他俩之外,每个马仔身上都斜挎着一个帆布袋,看帆布袋突起的部位,应该就是AK47之类的武器了。
“王队。”耳机里传来了刘京生的声音,“十个人,看架势都不像是职业军人出身的,没难度。”老王回答道:“别大意,别在阴沟里翻了船,小心跟着,见着他们的藏毒地点就直接拿下。”
老王的话音刚落,莫特一行人就停住了脚步。开始还以为他们发现了周围有人埋伏,我已经瞄准了莫特的大腿,只要形势不对马上就扣扳机。没曾想那个卧底的胖子站在路边,解开了皮带开始撒尿。这货嘴上还不闲着,边尿边和莫特说话,只是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俩在说什么,似乎在埋怨这里的环境。莫特一脸的无奈,又不敢轻易得罪他,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胖子是卧底,我会百分之百以为他起码是和莫特平起平坐的毒枭。
“他是不是前列腺不好?尿了这么长时间。”我小声嘀咕道。
老王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动了。”
胖子拉上了拉链,走到了莫特的身边,指着黑暗里的阴影说着什么,调门也越来越高。我听了个大概,他是在埋怨怎么这么久还没到藏毒的仓库,认为莫特是在故意绕圈子拖延时间。莫特也不解释,走到了一片灌木丛中,拨开了挡路的杂草,露出了一条小路,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条小路几个小时前我还见过,正是通向瀑布死人潭的那条路。胖子跟在莫特的后面走了进去,嘴里还在埋怨:“还有多久能到?别老说一会儿就到,看这一路上把孙爷折腾的。”最后一句话在我的心里像打了一个突突。我喃喃说道:“我知道他们把毒品藏在哪儿了。”耳机里八个声音同时说道:“哪儿?”
我反问一句:“孙悟空在哪儿做的齐天大圣美猴王?”
老王有点急了:“快说,别卖关子。”
“花果山,水帘洞。”
那条山路除了杂草高一点之外,没有其他可供隐藏的障碍物。为了避免目标等人发现我们,过了五六分钟后,我们小队聚齐人马,才开始慢慢沿着山路走下去。
这一路走得仔细小心,并没有发现莫特一行人有从山路走出去的迹象。一直走到了瀑布边缘野艾蒿林的位置,瀑布范围内一览无余,却一个人都没有看见!难道我们跟丢了?我用狙击步枪的瞄准镜观察了瀑布范围内所有可以藏人的地点。确定安全后,我们全队人才走到死人潭的近前。
自打进了瀑布的范围,我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不过这时已经顾不上了,只盼着早点完成任务,离开这个鬼地方。
今晚恰逢满月,借着月光看瀑布和水潭,一片死灰色,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老王的脸色比水潭也强不到哪儿去,他把宝都押我身上了,真要是把莫特一伙人跟丢了,我们全小队的人就不是记一两次大过可以过关的了。
“辣子,你到底有把握吗?”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42981/42981328/4971228.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