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几十级楼梯,我们借着手电的光亮才慢慢看清楚,这些楼梯上竟然铺满了朱砂,看上去就像是一条通红的血路。
没了天眼,就凭一双肉眼,借着手电光,我才能看见二三十米外的景象,同时感知危险的能力也差了很多。
杨枭走在最前面开路,米荣亨在最后压阵。说来也奇怪,同样都是被尸油淋过的,杨枭一点事都没有,他好像是通过另外一种方法来感知周围危险的。
楼梯差不多百十来级,之后就是一条细长的走廊。我们下来后,杨枭左右看了一下,又和吴仁荻商量了几句,最后决定继续向前走。
走了没几步,孙胖子突然喊了一句:“你们看!墙上是什么东西!”他话还没说完,四五道手电光已经照在墙上。我看见两侧的墙壁上,每隔十几米就有一个奇怪的雕像。
这些雕像都刻画着同一个人物,这人一身道士的打扮,虽然看上去上了年纪,不过颌下无须,脸上的表情透着一种狠辣的感觉。
熊万毅看出了来历,说:“是鬼道教!”不过他说的自己都不敢确认,回头对着米荣亨说道:“亨少,是鬼道教吧?”
米荣亨走上前去仔细看了几眼:“是,是鬼道教的引路使者。不应该啊,鬼道教民国以前就消声灭迹了,这里怎么和鬼道教又扯上关系了?”
孙胖子听得稀罕,问道:“什么鬼道教?鬼和道还能成一派?”
熊万毅他们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杨枭,都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没人回答,孙胖子反而越发好奇了,他向我问道:“辣子,你听说过吗?什么是鬼道教?”
鬼道教三个字我还真在资料室里见过:“鬼道教是在清朝晚期突然兴起的宗教,它兴起的时间极短,资料记载也就是三十多年。和正统的宗教不同,鬼道教不敬三清,只敬鬼神,所以鬼道教又叫作拜鬼教,现在来说就是正经的邪教了。”
说到这儿我顿了一下,猛地想起来资料里面记载鬼道教是以纵神弄鬼闻名的,光绪年间就有鬼道教门徒抽人魂魄,以鬼物操纵他人生死的事件——这不就是我们队伍最前面的那个人经常干的事儿吗?
我说了一半,孙胖子听了更难受,急道:“辣子,你继续说啊,别说一半留一半的。”
我向他使了个眼色:“我就知道这么多,以后回民调局你自己去看嘛。”
下面太黑,孙胖子没看见我使的眼色,继续说道:“哪用回民调局,眼前就有人知道,是吧,老杨?”
杨枭这时也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孙胖子,不过光线太暗,没能看清杨枭脸上的表情。
黑暗中的我无语了,只能用胳膊肘捅了孙胖子一下。这货反应过来了,接着上一句话继续说道:“西门链你知不知道?”
西门链也很识相地接过话头:“我没听说过,回局里你自己去资料室查吧。”
杨枭没有言语,转过身子继续向前走。
等他走得远时,孙胖子才小声和我嘀咕道:“不能和杨枭提鬼道教?”我说道:“他自己八成就是,你还上赶着去招惹他。”孙胖子一撇嘴:“我上哪儿知道去?”
这条走廊大概三百米,真没想到学院下面还有这样的地方。走廊尽头是一个拱形的大门,不过这道门已经上了锁。米荣亨本来想直接把门踹开,还没等他动脚,孙胖子拦住了亨少:“这个你是外行,我来。”
孙胖子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根铁丝,他用手电照着,看了看里面的锁眼,之后将铁丝来回扭了几下,找好了角度,便将铁丝捅了进去。他上下扭动着铁丝,不到一分钟,就听见嘎巴一声,门锁被孙胖子打开了,紧接着杨枭跟了上去。
不知道门内有什么,我们不敢怠慢,熊万毅和孙胖子他们已经将甩棍抽了出来,我也拔出了手枪,打开了保险;回头看吴仁荻时,他手里已经握住一把短剑,和三叔给我的那把一模一样。
杨枭将大门推开一道缝,向里面偷看了几眼。随后他掏出了一个小酒盅,正是刚才装了邵一一喷出来那股黑气的那个小酒盅。
杨枭嘴里念念有词,手上有规律地晃动着酒盅,就见那股黑气缓缓地从酒盅里飘了出来,先是围着杨枭转了一圈,之后顺着门缝,飘进了大门里。
过了三五分钟,那股黑气又慢慢地飘了回来,重新回到杨枭拿着的酒盅里。
杨枭也不说话,借着手电的光亮给我们几个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随后一推门,自己闪身进到门里。吴仁荻稍微等了一下,同样也没说话,跟着进到门内。
见他们进去之后没有什么动静,我们几个才陆续跟了进去。
门里面的景象吓了我一跳,这里面竟是一个大殿,供奉着上百尊神像。这些神像一个个龇牙咧嘴的,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
“这个学院之前是干什么的?怎么地下面还有这样的地方?”孙胖子看着神像说道,“这些神像非佛非道的,也不知道供的是哪路菩萨。”
“这就是鬼道教的满天神佛。”说话的是杨枭,他正对着一尊最大的神像发呆。
这些就是鬼道教的神仙?借着手电的光亮,我把这些神像看了个大概。雕刻这些神像的工匠也算是能工巧匠了,把一个个神仙雕刻得栩栩如生。
说是神仙,除了最外面几个长相有些凶恶之外,里面这些大都是平常老百姓的面孔,最离谱的是里面还有几个是推小车和挑扁担的。总之士农工商,什么都有。做鬼道教的神仙,门槛也太低了点,这些神仙司的什么职?莫非是管理菜市场的?
当我看到最后一个,也就是杨枭正对着发呆的那个神像时,神像的容貌吓了我一跳。这个神仙看上去二十多岁,一张娃娃脸,脸上挂着一副似笑非笑的笑容,正和眼前的杨枭一模一样。
不光是我,还有好几个手电光照在“杨枭”雕像的脸上,孙胖子他们也看出了杨枭和这尊雕像的关联。只有旁边的吴仁荻好像没看出来,他的心思全在邵一一身上,她刚淋了大雨,担心她再被冻着,吴仁荻已经脱下了外衣,披在邵一一的身上。
终于,杨枭的注意力转了回来。这次他走神儿也有点好处,杨同学好像想起了什么。
“主任,”杨枭回头朝吴仁荻喊了一声,“按照鬼道教的规矩,再往前走就是身后路了,走不走?”
“不用问我,现在你做主。”吴仁荻淡淡地对杨枭说道,“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走。”
杨枭点点头,也不理会我们几个,一转身,进到雕像群里,三拐两拐地走到了墙边。我们跟在他身后,就看见杨枭伸手在墙壁上摸索起来。没一会儿,他好像找到了机关,伸出几个指头,悄无声息地插进了墙壁里。
我觉得他这个动作眼熟,等瞧见孙胖子也在皱着眉头盯着杨枭时,我才一下子想起来,几个月前,我和孙胖子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在水帘洞里,我也做过和杨枭一样的动作,只不过那时我有天眼,还能看见墙壁上那张煞白的人脸。
杨枭的手指插进墙壁的那一刻起,那面墙壁就起了变化,整个墙壁开始缓缓下沉。
孙胖子看了我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辣子,这一招是学云南水帘洞的吧?”
我点点头,同样小声说道:“大圣,小心点,不是杨枭和鬼道教有关系,就是鬼道教和水帘洞里的巫祖有关系。”
说话的时候,那面墙已经下沉到地底,露出墙后面的景象。
和水帘洞那次不一样,这面墙壁落下后,出现在眼前的不是什么大殿,而是一条阴森森的甬路——这应该就是杨枭刚才所说的“身后路”吧。
没想到看见甬路,杨枭的脸色反而难看了,吴仁荻也皱起了眉头。他俩都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阵甬路,又很有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
除了他俩,我们这些人里面,对鬼道教了解最多的就是米荣亨了。看见墙壁后面的甬路,亨少几乎脱口而出:“不是身后路!”
米荣亨这话一出口,我们几个的目光都盯上了他。孙胖子说道:“亨少,你说明白点,什么身前身后路的?”
米荣亨看了一眼杨枭,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才说道:“鬼道教的身后路,是善恶两条路。鬼道教的规矩,说是留给死人走的,两人以上就必须分开走,否则都走不到尽头。积德的人走善路,败德的人走恶路,不过目的地是同一个地方。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不是身后路了。”
米荣亨说话的时候,熊万毅和西门链两个人拿着手电对着甬路一阵乱照。甬路的距离不短,不过西门链的眼神好,他看出了一些门道:“里面有岔路,好像分道了。”
杨枭好像也看出了甬路里面的变化,他并不着急进去,看了我们一眼,说道:“我们分一下组,八个人分四组。”
米荣亨愣了一下:“身后路就两条,我们分四组干吗?”
杨枭看着甬路漆黑的尽头,喘了口粗气,说道:“进去就知道了,我……”他看了看周围这些人,心里盘算了一下说,“吴主任和邵一一……”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吴仁荻打断了:“你和邵一一一组,我和沈辣,剩下的人自由搭伙。”
嗯?他什么意思?把邵一一托付给杨枭我能理解,不过主动拉我和他一组是什么意思?这完全不像是吴仁荻的风格。不明白归不明白,既然吴仁荻说了,那就只能照他说的办。
就这样,剩下的四个人,孙胖子和熊万毅一组,西门链和米荣亨一组。
走进甬路之前,吴仁荻向邵一一低声嘱咐了几句。
自打进到地洞之后,邵一一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虽然刚下来的时候,她也有些紧张害怕,但是和她的同龄人相比,邵一一算得上相当有胆色的了。她对吴仁荻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已经开始有些依赖他的感觉了。刚才分组的时候,最不满意的就是邵一一同学了,吴仁荻低声和她说了几句,邵一一才勉强同意跟杨枭一组。
进了甬路一直向前走,等走到尽头时,才明白为什么杨枭给我们分了四组——甬路的尽头竟然出现了四个分叉路口。
“老杨,不是说身后路只有善恶两条路吗?现在这四条路算什么?善善恶恶路?”孙胖子是民调局里少有的几个不太把杨枭当回事的人(他吃准了有吴仁荻在,杨枭不敢把他怎么样)。
杨枭根本没搭理孙胖子,倒是米荣亨替他解释道:“有人重新设计了身后路,这不是鬼道教的路子。”
杨枭在四个岔路口都转了一圈,然后又掏出了之前那个小酒盅,让酒盅里的黑气在四个岔路里都转了一圈,这四趟下来就是一个多小时。
“里面没什么大事。”说着,杨枭从怀里取出三支香,分别给了我们这三组人,接着说道,“点上香进去,香只能烧半个小时,不过半个小时足够你们过去了。出去之后,千万不要乱走,我会去接你们。”
杨枭嘱咐完之后,带着邵一一进了左边第一个岔路。邵一一进去之前,还依依不舍地看了吴仁荻一眼。
米荣亨和西门链点上香,进了杨枭旁边的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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