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打电话来的是王璐,说是部里下来的工作组马上就到,孙胖子让我过去撑撑场面。想想也是,前几天的巨变,高亮都挂了,民调局的主任、副主任更是少了一多半,能拉出来撑场面的也没有几个人了。
等我赶到民调局的时候,大门口已经站了一群人,不过看样子工作组还没到,在门前忙活的都是民调局的同事。这时我才发现门前已经布置起来了,大门两侧挂上了挽联,正上方拉了两条素幅。
上面的素幅白底黑字,写着“高亮同志永远活在我们心中”,中间是高亮的头像。下面的素幅要小一号,黑底白字写着“热烈欢迎张树仁、张娜、单峰同志到我局检查工作”。一阵风吹过,将上面缅怀高亮的素幅吹下来一半,正好搭在下面欢迎工作组的素幅上面,这时就变成了“热烈欢迎张树仁、张娜、单峰同志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几乎所有人都发现了素幅的问题,却没有人有心思去纠正错误。我猜这八成是孙胖子的手笔,于是也没有管这闲事。就在我和西门链众人说话的时候,孙胖子出现了,他戴着副大墨镜挡住了半张脸,站在大门口看着高亮的头像发了会儿呆,直到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孙胖子才反应过来,有些僵硬地冲我笑了一下,随后又将目光看向高亮的头像,说道:“这个老家伙这次把自己都算进去了。”
“事情都过去了。”我安慰着孙胖子,“把高局长的身后事做好,别的事儿以后再说。”
“事情过去了?才刚刚开始……”孙胖子将脸上的墨镜摘了下来,露出来一双深陷的眼窝。才一晚上没见,孙胖子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双腮也塌了,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本来滴溜乱转的眼珠子现在也变得呆滞起来。
我被孙胖子的样子吓了一跳,说道:“大圣,你没事吧,这才几个小时,你怎么都脱相了?”孙胖子苦笑了一下,刚要回答,一辆商务车缓缓地开进了民调局的院内。车子停住之后,第一个走下来的竟然是杨书记,随后又有两男一女走下车。
刚才看到欢迎的黑白条幅,我就觉得奇怪,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头。现在看到这几个人的时候,一下子明白是哪里不对了,昨晚王璐给孙胖子的便签上写了最少有七八个名字,怎么今天只出现了三个?
孙胖子重新戴上了墨镜,他背着手站在原地,笑呵呵地看着车上下来的几个人,却没有过去迎接的意思。最后还是杨书记一路小跑到了孙胖子身边,有些尴尬地说道:“孙局,给老哥哥个面子。他们怎么说也是部里下来的,不过去打声招呼不合适。”
孙胖子打了个哈哈,说道:“老杨,这次你是误会了。不是我不过去,刚才蹲厕所蹲得脚麻了,实在迈不开脚。老杨,不是我说,你别这个表情,要是不信的话,去我办公室的卫生间看看,刚才的东西还在马桶里面,没冲干净。”
孙胖子调侃杨书记的时候,几乎同一时间,工作组的三人都在民调局大门上面的素幅上瞧见了自己的名字。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刷白,其中那个名叫张娜的中年妇女直接就抖上了。后来我听说原本名单上有九人,听说了这次的工作对象之后,这九人马上找人说情要离开工作组。
能在部里混事的多少都有点关系,关系托关系,部里的大老板磨不开人情,一天之中,先后批准了七人离开工作组,最后两人咬牙死活不批。
剩下这两位仁兄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的,其中一位上午得到了大老板明确的答复之后,中午就让大老板亲眼看见他“失足”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应了某位李姓武打明星的话——男人要对自己狠一点。这位“前工作组”的成员直接盆骨骨折,没有小半年都别想下床。
到了晚上大老板下班的时候,他的司机将车开动起来,刚刚提速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蹿到车前,司机反应不及,这人被撞出去七八米远。大老板和司机都吓得不轻,下车查看的时候,才发现被撞的竟然是工作组仅剩的那位成员。大老板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说道:“一个民调局至于这样吗!前途不要了,命也不要了,碰瓷碰到我身上来了!”
被撞的那位倒是保住命了,不过双腿粉碎性骨折,不躺个一年半载都站不起来,就算治好了多少也要落下点残疾。一天之内,原本安排的九个工作组成员“全军覆没”。
无奈之下,大老板只能从外地的省厅物色人选,直到昨天晚上才急调了这三位进京。根本没给他们时间反应,见面之后通知了这次工作的性质,因为三人没有任何准备,也不奢望他们能取得什么实质性的效果,只要能在民调局里站稳脚,就算超额完成任务了。
民调局“恶名”在外,而且越传越玄,外地的省厅更是传得邪乎。无奈大老板亲自对三人下达命令,他们不像之前的那九人,在首都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能硬着头皮来民调局了。这件事情做得隐秘,就连杨书记都没有得到消息,他拿到的人员名单还是之前选定的九人组,也不知道孙胖子从哪里弄来了最终的人员名单。
这一路上三人都在胡思乱想,等到大门前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挽联上时,联想起民调局的种种传闻,这三人心中的恐惧已经到了临界点。说起来这三人也算是部里面的精英人物,不过在极度的恐惧下开始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行为。
领头的张树仁突然像抽筋一样地笑了几声,随后远远地对杨书记喊道:“老杨,那什么,你弄错了,我们这次是去民政局调研,不是民调局。”旁边的单峰也明白过来,马上附和道:“我就说嘛,车怎么开到这里了。”一直在哆嗦的张娜也想说几句场面话,无奈话到嘴边就是出不了口,无奈之下,只能“呵呵”地一阵傻笑。
杨书记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三人,喃喃地说道:“你们是上级部门派来的工作组,去民政局调什么研?”张树仁有些气急败坏地喊道,“你管我们去哪调研!大不了老子不干了!”随后拉开车门,跳上车之后,朝司机大声吼道:“去民政局!”后面的两人也先后上了车。
这时,孙胖子呵呵笑了几声,朝张树仁那边喊道:“用不用我把欢迎的横幅送到民政局?那边也没有什么准备,换个字就能用。”
张树仁在车里面喊道:“只要把人名抠下来,送哪去都成!”话音落时,商务车已经开出了民调局。
看着张树仁等人离开了民调局,孙胖子随便朝门前的一个调查员说道:“那个谁,你把横幅摘下来,把人名抠下来之后送民政局。不是我说,以后再有什么工作组来,直接送民政局就行了。”
杨书记被这一场闹剧弄得莫名其妙,他还是不明白有民政局什么事,看着孙胖子喃喃地说道:“民政局?”
孙胖子古怪地笑了一下,迎着杨书记的目光点了点头,说道:“嗯,就是管火葬场的那个部门。”说完,他不再理会杨书记,宣布迎接任务取消,让众调查员回自己的调查室。随后,孙胖子又向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留下来。
等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朝还没走的欧阳偏左做了一个手势,欧阳主任心领神会,带着自己手下的两个调查员,走到刚才张树仁三人站着的位置,扫开地面的浮土,露出来下面一个古怪的图案。
随后,欧阳偏左掏出来一个瓷瓶,将瓷瓶里面的透明液体倒在地上,直接用鞋底将这个图案蹭得干干净净。我这才看明白,除了民调局的恶名之外,把工作组吓走主要是靠这个图案中的阵法。
亲眼看着欧阳偏左蹭掉了地面上的图案之后,孙胖子将我拉到了角落里,看着我说道:“辣子,昨晚和你说的事,怕是要提前几天了。现在我要出去一趟,明天高老大下葬之前一准儿回来,帮我看住了老吴和二杨。不是我说,他们只要有一个人不在局里,就马上打电话告诉我。”
“我还是跟着一起去吧,多少也能帮一点忙。”他的话让我有些不安,想跟着他去搭把手,孙胖子笑了一下,说道,“你把老吴哥儿仨看住,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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