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灯火燃了一整夜,后院的哀嚎惨叫直到天光大亮才归于寂静。
安静下来的正院里,遍染鲜血,碎肉涂了满墙,尸体成山。
王管事缩在不远处的树底下,抱着头止不住的哆嗦。
好狠,好狠的心……
那可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是他守护了多年的人啊!
他竟真的全都杀光了,一个都没放过。
将军之狠,之决绝,他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王管事吓破胆的同时,更是害怕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他不禁开始怀疑这步路是否走错了,他是不是不该听陆管家的话……
云窈和慕霆渊双双昏迷,胡硕之抱着两个襁褓,人已经傻了。
将军和云公子有孩子了,还是两个?!
在丫鬟婆子们的哭诉下,他总算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时神情变得十分复杂。
双生子,万万没想到许久未见,云公子居然给将军生了一对双生子。
难怪此次将军来到边关,作战风格明显不同以往的耐心,收到柳南笙的急信更是一反常态的丢下三军就要走。
原来如此。
胡硕之低下头,柔软的襁褓里,两个孩子安安静静的睡着,方才苏院使仔细检查过。
两个孩子吸入过多的浓烟,有了中毒的症状,好在没有生命危险,但会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暂时还不能确定。
这是他们将军的孩子,看着两双一模一样的熟悉眉眼,胡硕之露出疼爱的笑容。
可不知想到什么,笑意刚浮现,又沉重的落下,他长叹一声。
两个主子都倒了,底下人自动自发的将事情打理好。
奶媪唐氏背叛主子,是害娘娘和两个小主子险些被烧死的罪魁祸首之一,谢婆子等人恨不得立时将她大卸八块。
胡硕之考虑一番后,做主先将人绑了关进暗室里惩治,等将军醒了再说。
霍岩青等一众亲卫死的死,重伤的重伤,紫苏为了不背叛主子,甘愿咬舌自杀,但她没有死,只是舌头坏了,以后很可能再也无法说话。
苏院使替她上了药后,安慰她:“好好养着,或许还能用。”
紫苏只难过了一阵,很快就打起精神,好歹命还在不是?
原本在外调查陆管家的德安和小海收到消息连忙返回,德安自责的跪在慕霆渊的床边,左右开弓,动手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刮子。
王爷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照顾好主子娘娘,他却光顾着跟陆管家斗法争权,疏忽轻率,酿成了大祸。
幸好王爷回来的及时,不然……就是活剐了他都不够。
德安边哭边抽自己。
慕霆渊还在昏迷中,自然无法理他。
苏院使一边给主子把脉,一边看着德安自责,亦心有戚戚。
他是个大夫,除了给人看病,百无一用,那些百姓闯进来的时候,他只能跟谢婆子她们一起慌张失措,什么都做不了。
说来惭愧,他感觉自己甚至连容心容安她们都不如,亏他还是个男人,却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唉,希望王爷醒后,看在他还有用的份上,别大开杀戒连他也一并砍了吧。
昏迷了一天一夜,云窈首先苏醒过来,准确来说,她是被惊醒的。
“不……”
“不要……”
沙哑的声音,载满慌乱和忧急。
云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脑子浑浑噩噩,记忆有片刻的空白。
她首先看到睡在自己身边的慕霆渊,男人唇色惨白,俊脸上布满细碎的小伤口,他双颊绯红,紧蹙着眉头神情不安。
“别、别伤害他们……”
“阿窈……快、快跑……”
云窈瞬间反应过来,她伸手摸了摸慕霆渊的额头。
被掌心下的温度吓了一跳,顾不得身上还软着,提不起力气,她翻身下床:“来人啊!”
门外一直有人守着,一听到声音就推开门,苏院使和德安一起冲了进来。
慕霆渊身上多处重伤,刀伤、箭伤,还有不知名的武器留下的血窟窿,而最令人触目惊心的,却是他自膝盖以下,两条小腿斑驳血红一片,竟是已没了皮肤。
云窈捂住嘴,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坠。
她知道,这是为了救她,被火烧成了这样。
“王爷伤的太重,身子承受不住,起了高热。”苏院使检查了一番,开始给慕霆渊已有些感染的腿部重新洒上药粉。
“微臣回头就去重新配药,安总管,你快去打些水来,给王爷擦洗擦洗,必须得赶紧降热,这么一直烧下去不行。”
德安连连点头,慌里慌张的跑走,没一会端了盆温水回来。
云窈擦干净眼泪,伸手去接:“给我吧。”
德安迟疑:“娘娘刚醒,身子正虚着呢,还是奴才伺候王爷吧。”
猜他是以为她不会,云窈摇摇头:“没事,以前在军营,我帮他擦洗过。”
德安便不再说什么了,她女扮男装跟着王爷去军营的事,他原本不知道,但后来有听王爷说过。
云窈将热水盆放在一边的凳子上,卷起衣袖,一遍又一遍的拧着帕子,避开他的伤,不厌其烦的擦拭过他的脖颈和胸膛。
似乎回到了曾经他身染疫病,她没日没夜照顾他的那段日子。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躺在那,身上层层缠绕着数不清的纱布,不少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尤其是他的两条伤腿,即便被包上纱布,偶尔裸露出来的伤痕,让云窈心疼的几乎透不过气。
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她不敢哭出声,喉间溢出压抑不住的哽咽。
见她的确知道该怎么做,德安默默的垂下头退到远处,安静的候着。
苏院使出去熬药了,房中安静,只有淅淅沥沥的水流声,慕霆渊无知无觉的躺在床上,不知梦见了什么,眉头始终不能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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