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容被顾华菁义愤填膺的语气惊住，不动声色地问，“这与武定候有何关？”

顾华菁一脸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封容。

“武定侯夫人的孩子是怎么夭折的？别告诉我是风吹一吹就不好了，还不是后院里勾心斗角的杰作？”

“武定侯夫人想要调养身子，皇上有意不让她生嫡子，武定候就那么听话，连自己老婆都保不住的人算什么男人？”

“都这样了武定侯夫人还那么想不开，还要给武定侯生孩子，呵呵，那种男人有什么资格做自己孩子的爹？”

顾华菁郁积了一整日的情绪，忍不住爆发出来。

她就是觉得武定侯夫人太傻了啊！

那种男人还留着过清明？还想着为他生嫡子，难道就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就可以不把自己当人吗？

顾华菁恨不得嚎两嗓子泄愤，她看不惯看不惯！

可再看不惯，那也是别人的生活……

所以她才抑郁得连饭都吃不下。

“那如果是你……，如果你是武定侯夫人的话，你会如何？”

轻轻的声音如同清风，徐徐地灌入顾华菁的耳朵。

“如果是我？”

顾华菁轻蔑地笑了起来，“如果是我，我会为我死去的两个孩子报仇，妒妇的名头算什么？宽容大度的称号又算什么？不弄死她们不算完！”

“然后，我会想办法离开那个没有担当的男人，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保不住，要他有什么用？”

顾华菁亮晶晶的眼睛里蒸腾着怒气，并不躲开地看着封容。

这一瞬间，封容有种感觉，她的这番话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因着这就是她心里的想法，她就是这么想的。

这些离经叛道的言论，不管放在哪里都会受到抨击，可显然，她并不在乎。

“你是……谁？”

这不是国朝会有的思想，不是深闺中养出来的女子，能说出来的话！

顾华菁猛然一惊，飞快地掩藏好眼睛里的情绪。

她悠悠地笑起来，“殿下为何这么问，我是……您的侧夫人呀。”

美丽的容颜上露出纯真的笑容，如同初绽的兰花。

然而封容没有错过她一闪而逝的惊慌，她在害怕！她不是顾华菁！

“殿、殿下……？”

顾华菁真想抽自己十个八个耳光，让她嘚瑟，让她情至深处忘乎所以！

这些话是能随便说的吗？还是在封容面前说，她是嫌自己的处境还不够遭吗？！

“呵呵呵，夫人的想法，还挺别致的。”

“……”

顾华菁心里七上八下，之前问的那句“你是谁”呢？，怎么没下文了？

“夫人好生歇着吧，只是也别气坏了身子，毕竟，你也不能帮着别人，过她们的生活。”

封容说完，慢吞吞地走了。

顾华菁在他身后，爪子轻轻颤了颤，恨不得将人抓回来，摇着肩膀问，“这就没了吗？”

他最后那句话，明显是意有所指！所以有什么就说出来啊！

顾华菁缓缓地瘫软在了桌上。

这下完了，她可能……，暴露了……

接下来的几天，风水轮流转，轮到顾华菁惶惶不可终日了。

院子里死气沉沉，伺候的丫头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劝。

夫人可从没这样过，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吗？

“哎……”

顾华菁叹出一口气，想着好歹夫妻一场，虽然有名无实，封容能不能在烧自己的时候先将她弄死？

对了，发现异教徒就要烧死的习俗是从哪儿传来的？太不人道了！

他会不会告诉顾家呢？爹爹和哥哥们大概要疯了……

“哎……”

“夫人，这是刚做好的松仁栗子酥，您尝尝？”

“……吃不下。”

“那要不要听小曲儿？奴婢知道京城里来了个异域舞娘，又会唱又会跳，要不要去给您请来？”

“……”

顾华菁内心挣扎，异域舞娘啊！好想看啊……

可是她真的没心情……

封容也是，问了那么一句之后就没下文了，想要怎么处理自己好歹也知会一声，这么吊着，真的太难受了！

“雷大哥，殿下在里面呢？”

雷见面容沉重地点点头，在呢，一整个上午，都没出声过。

那些安排好的人也不见，也不要人进去伺候……

雷见的心如同在油锅里翻滚着，太反常了，这样的殿下，连他都觉得可怕。

房内，封容静静地坐在那里，面前摊开的一本本，上面记载着的，都是一些他曾经不屑去看的奇人异事。

真的有人能够突然换一个灵魂？

封容并不信神佛，因为他小时候就知道，神佛是不会帮助他的。

可是，当一个太匪夷所思的例子出现的时候，他却不得不信，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佛祖轮回？

那么，他该拿顾华菁怎么办呢？

封容几乎是瞬间就得出了结论。

现在的顾华菁会药膳的本事，对白凌天不再痴迷，头脑聪慧灵活，对他，是有用处的。

只要有用，又何必去管她从何而来？

封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浑身都轻松下来。

他抬头看了看时辰，扬声，将雷见叫了进来。

“这是……，殿下送来的？”

顾华菁问了第三遍，看到雷见点头，仍旧一脸的不信。

幽香扑鼻，面前的女子脸上，以轻纱覆面，却仍能从眉眼间看出与国朝女子的不同。

身上的衣裙贴身，上面点缀着金光灿灿的亮片，走动间，亮片微微颤动，发出悦耳的声响和迷人的光泽。

“这就是京中的异域舞娘？夫人，奴婢没说错吧。”

绿枝眼睛里带着诧异和激动，跟传闻中一样让人过目不忘呢。

平常的话，顾华菁早找机摸摸小手了，可她这会儿却忍住了。

“殿下还说别的什么了没有？”

“殿下说，知道夫人喜欢这些，特意让小的去给您请了来，如果夫人能喜欢，那就太好了。”

“……”

不可能啊。

顾华菁怎么都想不明白，封容这又是走的什么招数？

他不是都猜出自己有可能是孤魂野鬼了吗，不让人将自己绑起来烧掉，还送了个异域舞娘来？

对了对了，她怎么忘了，这可是“异域”舞娘！

肯定是封容找来特意提醒自己的！

脸上的笑容微微抽动，“呵呵呵，替我谢谢殿下，我很喜欢。”

“夫人喜欢就好。”

雷见欢喜地退下，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殿下和夫人能和好了，他愿意每天烧三柱高香。

顾华菁有些丧气，可舞娘是真漂亮。

美艳妖娆，光是站在那里都能感觉得出风情万种。

顾华菁的丧气在看了美人扭动细腰地舞了一曲之后，早忘到脑后去了。

“你是永贞族人？”

“回夫人，是的。”

舞娘名叫双律，说话没有障碍，只是稍微有一些口音不标准。

双律的性情豪放，跟顾华菁很能谈得来。

“我们永贞与国朝交好，我很喜欢国朝，可是不喜欢你们的衣服，太厚了。”

“……”

好吧，顾华菁扫了一眼双律的衣服，差距是挺大的。

“夫人长得真好看，比我们永贞的华容公主还好看，我很喜欢你。”

“哈哈哈哈，我也很喜欢你。”

被美人表白了，顾华菁乐得不行，当即恢复了活力，跟双律唱唱跳跳，时间便过去了大半。

“我以后还能见到夫人吗？夫人的心情直爽，很像我们永贞。”

这算是双律的最高赞赏。

顾华菁笑得真切，“是我的荣幸。”

晚上的时候，封容又要过来用膳。

顾华菁心情很好，让膳房里准备了不少他喜欢吃的东西。

被发现就被发现了呗，能多活这么一段日子，顾华菁已经很知足了。

于是她就跟没事人一样，对着封容还能布菜说笑，态度十分自然。

封容只觉得神奇，却也侧耳去听她说话，说那个名叫双律的舞娘多么有意思。

“多谢殿下，若不是殿下，我还见不到这样有趣的人呢。”

“永贞是我朝边境的游牧民族，民风奔放淳朴，族人以放牧为生，尤其擅长养马。”

封容忽然说起永贞族来，“不过可惜的是，永贞一族对我朝却始终不肯归顺，永贞族养出来的马匹体壮膘肥，是战马最好的选择，他们却很少愿意跟我朝合作。”

“这是为什么？”

封容浅浅地笑起来，好看的笑容让人移不开眼睛。

“因为，他们是外族，在任何王族的眼睛里，只要是外族，就一定会有异心。”

“战马是战争中十分关键的存在，永贞会养马，他们的马能卖给国朝，也有可能会卖给别的敌对外族。”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夫人能想到吗？”

顾华菁的表情有些僵硬，见封容不想下说，只一味地盯着自己，才喃喃道。

“要么，据为己有，要么，赶尽杀绝……”

“夫人果然冰雪聪明。”

顾华菁浑身发冷，她想起双律说，她喜欢国朝，那时候，她是以什么心情说的？

“国朝从来对永贞没有放心过，几次想要吞并，却因为永贞人的骁勇善战而失败，你说，是不是很可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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