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也不过是螳臂当车,你指望这剩下的兵力能与玄丽抗衡?”
韩熙之不屑地唾了一口,“四皇子切断了我们与京城所有的联系,没有援军、没有粮草,这么点人你是要带着战士们去送死吗?!”
“白凌天,我最看不惯你这种假惺惺的正义,没有任何希望,你谈什么大道义!会变成这样也不是我们造成的不是吗?!”
白凌天定定地看着韩熙之,随后缓缓地低下头来。
“现在我是将军,你仍旧要服从我的命令,我让你去送死,你若是不愿意,军法处置。”
韩熙之目露狰狞,脸色铁青,他咬着腮帮子愤而离去。
军帐之中安静下来,白凌天的眼睛,仍旧静静地盯着沙盘,希望能寻找出一丝生机……
情势危急,再拖下去,不仅国朝军队会全军覆没,背后的月仓关百姓也将生灵涂炭。
白凌天熬了一个晚上,脑中无数次演练,终于在天色发白的时候,眼睛里忽然亮了一亮。
他曾听人说,月仓关南面的琼辉山会吃人,里面不定期会出现瘴气。
此瘴气无影无形,一度让月仓关的百姓人心惶惶,直到有大夫确诊了之后,他们才知道这件事。
若是将玄丽兵引进去,也许就算人数差距甚大,也能给他们造成沉重的打击!
只是琼辉山地形险要,如何将玄丽引进去却是个问题。
并且负责引君入瓮的兵力,注定有去无回……
白凌天却没有多余时间考虑分析,他立刻找来人探清楚琼辉山的虚实,并且放出消息,琼辉山里有近路,国朝军要利用这个近路对玄丽进行偷袭。
白凌天派了人暗中进出琼辉山,却不露痕迹地让玄丽探子发现,造成琼辉山中果然有蹊跷的迹象。
随后这一日,山中起雾,正是偷袭的天赐良机。
玄丽那里立刻收到消息,国朝兵营有异动。
“哈哈哈哈,想趁着雾天偷袭老子?老子让你们有去无回!”
国朝军营里,白凌天肃穆地站在战士的面前。
为了不走漏消息,战士们并不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只是他们却知道,此行,凶险万分。
“我将与你们同进退!为了国朝,为了我们身后的百姓,死有何憾?!”
“死有何憾!”
整天的气势地动山摇,悲壮且豪迈。
想要让玄丽上钩,白凌天将大部分兵力都带走,只余留一小只队伍,由韩熙之带队。
“你是想要我死?!”
白凌天看了他一眼,眼里的凌厉震慑心魄,却一句话没说,整肃队伍便要出发。
虽说是大部分兵力,和玄丽大部队比起来,实在不值得一提。
可他们要用生命去拖死玄丽的大部队,算起来,还是很划算的是不是?
这一日,应该记入国朝的捍卫史。
国朝大军以少胜多,在琼辉山与千万游牧暴军同归于尽,尸横遍野!
层层叠叠七窍流血的尸体,将琼辉山给填满,连风里,都带着不甘的哭号声。
白凌天从昏迷中醒过来,怒吼着让人给他解开身上的绳索。
他最后的印象,是亲兵请他去韩熙之那里,说他有话要跟自己说。
可他没有见到韩熙之,脖子之后是剧烈的疼痛,和昏暗的视线……
“将军,是韩副将的命令,韩副将说,如果你死了,他不一定能带着剩下的兵力突围,可是如果你活着,那就一定可以替那些死掉的将士报仇!”
亲兵的眼睛泛着血红,他们无比地清楚今天的大部队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们全部都知道,可是没有一个人说出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他们都是穿着同样军装的兄弟,他们不愿自己去死,也不愿看着身边的兄弟去死!
“将军,您会帮他们报仇的吧……”
亲兵面前的地面上,滴落一颗水珠。
“我会……”
坑杀了玄丽大军,白凌天带着剩下的弟兄们,带着赴死的决心,直闯玄丽阵营。
什么兵力和粮草,都不再是顾及的要素,他们都是将死之人,他们临死前,也要拖着玄丽的人下地狱!否则,他们怎么去面对一同出生入死的弟兄们!
玄丽损失惨重,又被亡命之徒打了个措手不及,等他们调整过来,已经元气大伤。
可是这批亡命之徒的命得留下,就算入侵国朝的愿望破灭,他们也要杀了这群罪魁祸首泄愤!
白凌天和残存的兵力一直坚持到最后,他们心中已经没了遗憾。
正觉得可以光荣地去见弟兄们的时候,围剿在周围的玄丽残兵们,忽然开始退败。
援军来了。
国朝的援军到了!他们不用死了,他们有救了!
封容如同天神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带着丰厚的粮草和兵力,一举将玄丽、戍竹、鬼藏等游牧族联合的兵力击垮,将他们驱逐至谷阳关外。
白凌天则带着人,开始清理琼辉山战士的遗体。
满坑满谷的尸首,死状惨烈,毒气在尸首中膨胀腐烂,有的只能通过铠甲辨认身份。
白凌天带着防毒的面罩,找到韩熙之的时候,他窝在一处山体裂缝中,保持着坐着的姿势。
姿态仿佛是悠然地在等待这一刻来临一样。
白凌天好一会儿无法动弹,他明明恨过韩熙之,却下意识地想将活下去的机会留给他。
“为什么……”
喃喃自语在琼辉山的风中飘散,没有人回答他……
整理韩熙之遗物的时候,白凌天发现了一个匣子,以几根木条围成的匣子,没有任何开口的地方。
以前在军中驻防的时候,韩熙之曾经给他玩过,只是一种带着机关的匣子,只有掌握了方法才能拆开。
白凌天的手指捏着中间的两条木头,先抽出边带一条缝的盒子,然后将旁边的木条抽掉,再捏着两个角,抽出一个小小的抽屉来。
韩熙之教他的时候,白凌天学了好几次才学会,为此被韩熙之嘲笑了许久。
看,他现在能够顺利地打开了……
从抽屉里掉出一个卷好的小纸筒,上面竟然还封了蜡。
白凌天轻轻地拆开,纸上只写了几个字。
“投靠三皇子,我的眼光从来都比你好,不管是挑主君,还是挑朋友。”
那一日,白将军在韩副将的营帐里待了整整一日。
没人知道将军在里面做了什么,只是等将军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浑身的气焰,都像是被洗礼了一遍……
国朝抵御游牧联军大获全胜。
捷报传回京城,朝臣立刻对封容大肆赞美。
然而喜讯还没得到多久,忽然又有险情来报,逆王封耀率军南下,已经离京城不远了。
“孽障!”
皇上猛地将手里的折子砸在地上。
“他居然视我国朝将士的生命为草芥!留下那么多兵力做诱饵趁机带人南下!玄丽一旦突破防线,国朝百姓将陷于战火之中!这个位置就算是他的,又能如何?!”
皇上简直没想到自己居然教养出这么个孽障出来,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竟然两眼上翻厥了过去。
宫里一片混乱,顾华菁这会儿坐在院中,听着封容派回来的亲兵跟她汇报情况。
“殿下让夫人放心,待到边关平定了,殿下就能回来了。”
“边关不是已经平定了吗?玄丽那些的,不是驱逐出去了?”
“还需要清理一阵子,这是殿下给您的信,夫人的回信请务必明日晌午之前交给小的,小的会毫无损伤的替夫人带到。”
顾华菁接过信,居然甚为厚实。
她拆开来一看,发现封容这货是不是往里面装错了?
这哪儿是家书?分明是游记啊!一部军旅游记?
顾华菁看得哭笑不得,却一张一张地停不下来。
从一个军人的角度,封容描绘下来的景致,是那些文人骚客的游记相比不了的。
一路上的见闻也好,风土人情也好,荒无人烟的风景也好,处处透着萧杀和威严,仿佛顾华菁也跟着一路过去了一样。
“……另外,白凌天阵亡了。”
看到这么随性的一句,顾华菁的心颤了一下,白凌天竟然……
她神色黯然地换到下一页,又是一愣。
“刚刚骗你的,白凌天还活得好好的,甚为可惜。”
顾华菁想要撕信的冲动几乎冲天,这家伙也太讨厌了!
信里最后交代了一下他可能还要过些时候才能回京,并且还说,若是宫里来人要她进宫,她可凭自己的心意,进不进都随便她。
这是什么意思?
顾华菁没能理解,宫中近来十分混乱,她也有阵子没去景妃那里了。
索性皇上身体微恙,国朝又危机频发,也没人顾得上景妃,她只需在人前仍旧一副虚弱的样子就成,也没人有那个心思来怀疑她。
这种情况,还会有人让自己进宫?
顾华菁觉得是封容多心了,她回了一封信,只有薄薄的一张。
却也足够表达顾华菁的想念。
宫中纷乱,有人建议让皇上将封容调回来,前后夹击,将逆王一举拿下。
也有人觉得,不妥,三皇子分身乏术,怕是来不及了。
(/15879/15879377/4810621.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