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些,封容忽然不想让顾华菁知道。
他曾经能毫无保留地在她面前展现出残忍和冷酷的一面,现在,他却不想了。
他不想看到顾华菁眼里因此出现的淡漠和惧怕,所以这些,她不需要知道。
“爷,景妃娘娘说您想要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顾华菁忍耐再三,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她太好奇了。
只是封容却笑笑,将她拉过去抱住,“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宫中,封容慢慢地往宫门外走,转过一道宫墙,见到一顶软轿停在那里。
“三皇子,我家殿下想请您借一步说话。”
小太监恭恭敬敬地走过来,软轿的轿帘掀开,封沐温润的脸露了出来……
“不知皇兄找我可有何事?”
“你如今是大忙人,想要见你一面都不容易,可愿陪我坐坐说说话?”
封沐浅笑着,邀请封容去一旁的园子里坐一会儿。
园子四面开阔,不会有被谁听墙脚的危险,封容从善如流的坐下,漂亮的脸上,也全然是笑意,远远看去,兄友弟恭。
“我之前也不曾想过,如今离那个位置最近的,会是你。”
封沐语气中听不出怨气,“我听说你手里处理的几件事务,连父皇都大加赞赏,没看出来,你从前是深藏不露呢。”
“皇兄过奖,不过是父皇指点得好罢了。”
“呵呵,你倒是谦虚。”
封沐抬眼看了看远处的花树,还有零星的花瓣残余在枝头,要落不落的,显得凄凉。
“只是,你可是觉得如此便能高枕无忧了?”
“皇兄此言何意?”
封沐收起淡然谪仙的做派,将眼神挪回来,盯着封容。
“我可以帮你,你该是知道的,父皇越是身子不适,疑心病就越是深重,他让你处理朝政,又让那些重臣疏远你,你以为是何意?”
“父皇如此自有他的道理。”
“那是自然,皇后娘娘膝下的小皇弟,如今也要有十岁了吧……,国朝局势稳定,兵力强盛,单靠着朝中众臣辅佐,便是立个十岁的小皇帝,也不是不可能,是不是?”
“……”
“父皇就在打这个主意,封容,我在父皇的身边时间远比你长,长到他的举动,我几乎能猜出个大概,你如今,不过是个扫清障碍的工具罢了,父皇想在他闭眼前,为了他相信的储君铺平道路。”
封容表情依然从容,嘴角的笑痕也仍旧在。
见他这样,封沐反倒是笑起来,“你也是知道的是不是?我只漏算了一个人,你,我的弟弟居然是个这么能沉得住气的,实在令我惊叹。”
“你心里已经有对策了是不是?可真让人不敢相信。”
封沐笑容加大,缓缓地摇了摇头,再抬起眼,他的眼睛里却没了笑意。
“不过,你不要我的帮助,你有没有想过我会阻挠?”
封沐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之前你遇刺,父皇对你的怀疑似乎淡了一些,不过仍旧没有处死封耀,你觉得,我若是去替封耀求情,会如何?”
“还有北疆一战,白凌天是我的人,你是知道的,若是白凌天回来,跟皇上说出截然相反的军情来,你觉得,又会怎么样?”
封容的笑容终于淡了,“你想如何?”
“简单,我只要一个人,我可以帮你打消父皇的疑虑,那些曾经的势力也能送给你,我只要一个人。”
封沐停顿了一下,“你知道是谁。”
园子里似乎起风了,风里卷着花瓣飘散,落在封容如墨般的发丝上。
封沐好整以暇地等着封容的答案,在他看来很简单。
一个女人,和千秋大业,如果封沐现在还能有机会的话,他是什么都不会在乎的,封容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封容的脸慢慢地沉下去,定定地看着封沐。
他这辈子威胁过许多人,威胁的时候,也如同现在的封沐一样,毫不在乎。
他以为他永远不会尝到被人威胁的滋味,可现在,几乎压制不住的杀气叫嚣着想要冲出来。
“你是个聪明的,如此划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封沐没等到封容的回答,他站起身,拢了拢肩上的披肩,起风了,他喉咙开始痒,再待下去,怕是又要卧床一阵子。
“我等着你的回答。”
封沐慢慢离开,只留封容一人独自坐在石桌旁,坐了很久……
“夫人,殿下回府了。”
“今儿这么早?”
顾华菁讶然,吩咐厨上再添两个封容爱吃的,难得回来这么早,皇上大发慈悲了?
“今日可是不忙?平常都快要到落锁才会回来的。”
顾华菁见到封容,将他的外衣脱下来交给小丫头,“手伸出来让我诊一下,师父午间来过一趟,问了爷的情况,我再看看。”
通常这个时候,封容都会直接捋袖子,有时候不要脸地都开始脱衣服,可今天不知怎么的,居然没有动。
“爷?”
顾华菁奇怪地叫了一声,受打击了?怎么可能?
谁能打击到这位爷?那可是大魔王来的。
屋子里的下人见状,自觉地退出去,青梅让人去跟膳房说一下,晚膳过一会儿再上。
封容异常的情绪让顾华菁摸不着头脑,从来也没有过的,这位爷一直是唯我独尊,要有错那必然是别人的错,他到底怎么了?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封容总算有了动静。
“当初,我以顾家的安危威胁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很恨我?”
“……”
顾华菁心里一跳,瞳孔微微收缩,“爷怎么忽然……,是不是顾家出事了?顾家怎么了?我、我要回去一趟!”
顾华菁吓了一跳,脸色立刻就白了,想夺门而出。
封容伸手拉住她,“顾家没事,我只是想知道,那个时候,你是恨我的吧?”
这……,还用问吗?
顾华菁不明所以,这不是很正常吗?
哪儿有人被人抓住在意的东西威胁,还能欢欣鼓舞感恩戴德?
顾华菁脸上的表情给了封容答案,他将她的脸摆正,直视着自己,“那现在呢?现在顾家都好好儿的,你……”
“现在顾家好好的,是因为我很听您的话啊。”
顾华菁忽然笑起来,“爷怎么会想说这些?”
封容漂亮的眼睛有一瞬间的迷茫,不是这样的,他想听到的话不是这些。
他想听顾华菁说她不恨他了,自己会对她好的,以前,那不过是权宜之策而已。
可是她的眼睛为什么那么清透,连一点犹豫都没有?为什么她说的那么轻描淡写,仿佛,对这些已经并不在意了。
顾华菁抿了抿嘴,封容这情况她是第一次见到,不太会应对。
要不……,让他自个儿待一会儿?
顾华菁觉得可行,于是动作轻缓地从他身边离开,开门出去了。
晚膳凉了就不好吃了,嗯,热过也不行……
顾华菁独自用着晚膳,她这么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起初的时候,身边的丫头嬷嬷们都还会劝着,哪家女眷会将自家的爷撇开,独自用膳?
有些讲究的人家,家中的男子未回来,女子都得饿着肚子等的。
可后来,顾华菁身边的人发现,劝不了。
她们夫人似乎并不在意这样不合规矩的举动,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或者说,她们夫人,从进门开始,就没做过什么委曲求全讨好殿下的举动来。
晚膳都是顾华菁爱吃的东西,她瞧着与平日一般无二,可她嘴里嚼着可口的食物,却索然无味。
为什么封容会忽然问起那些?
以封容的性子,他又怎么可能会在意被他威胁的人心里的想法?
顾华菁觉得这个念头本身就很可笑。
可是封容很不对劲,表情神态也不像装的,顾华菁将手里的筷子放下,抬头看了看屋外。
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封容也尝到了这样的滋味。
能威胁到封容的,必然跟他在意的事情有关,是阿泽?还是皇位?
顾华菁的眼神暗了暗,随即抿了抿嘴唇,“撤了吧,让膳房里的人也不用再热着了,都分了吃吧。”
她慢慢地站起来,抬头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痛快。
不管是谁,不管是因为什么,她都很高兴。
这种滋味很痛苦吧?很难过吧?她恨不得封容能十倍百倍地尝到!
顾华菁第一次相信因果循环,活该!
天色很晚的时候,封容终于从房里出来了。
他看见顾华菁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坐着,精致的小脸抬起,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明年就能结出葡萄来了吗?”
“回夫人,这葡萄藤是移栽过来的,明年就能出果了。”
“甜吗?”
顾华菁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花匠,花匠表情僵硬了一秒,点了点头,“甜!”
“赏!”
顾华菁笑容璀璨,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一串串晶莹的亮紫色葡萄一样。
封容眼里才消散掉的迷茫,又回来了。
为什么顾华菁会如此洒脱呢?难道自己对她的威胁,她已经不介意了?
不对,她不是不介意了,而是不在乎了……
不期待一个人,才会不在乎那个人的所作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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