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白瓷绘青莲纹的杯子上,赫然沾了一些红色的血迹。
顾华菁的眼睛看过去,青梅已经将她的手翻转过来。
在顾华菁的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个伤口,瞧着,像是被指甲生生掐破的。
“没事,去拿药来擦擦就行。”
顾华菁安慰地笑笑,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
这是她自己弄伤的?可是为什么,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到了这会儿,顾华菁的掌心才有尖锐的疼痛感,她皱了皱眉。
什么时候,她对封容竟然抱有这么大的期待了?所以才会如此失望,才会这么难受?
青梅小心地为顾华菁清理伤口,知道她怕疼,动作轻柔得生怕弄疼了她。
清凉的膏药涂抹上去,青梅用干净的布小心地包好。
顾华菁朝她笑笑,“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门关上以后,顾华菁僵硬的身子整个瘫软下来,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她心里像是有一团火焰,在慢慢地灼烤着什么,让她的五脏肺腑有种难言的焦躁。
她不是很理智地告诫过自己的吗?她不是早就知道封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她在期待什么?被封容的美貌诱惑一下,被他温柔相待之后,她就都忘了?!
顾华菁伸手在自己的脸上狠拍了两下,一点儿没留手,白嫩的脸颊顿时出现两个鲜红的印子。
再睁开眼,顾华菁眼里的迷茫已经被她压下去了。
那是封容,不是其他什么人,是前一秒还能深情温柔地看着你,后一秒就能完全不当一回事的封容!
原先整日来夫人这里腻着的殿下忽然不来了。
不仅不来,连带着送去他院子里的汤药,也都被扔了出来。
顾华菁看着封容连着扔了三天,第四天便不再往那边送。
田嬷嬷急得嘴上长了燎泡,得空就苦口婆心地劝着,直劝得顾华菁没了法子,请她去自己的陪嫁庄子,查一查这些日子的账。
没了封容,顾华菁的日子还是要照样过。
顾华菁让秦凡帮着打听白凌天的消息,也不知道伤成了什么样子,不过若是封容出的手,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秦凡和书影在京城十分有些路子,竟然真能打听得出来。
白凌天确实受了重伤,只是伤不致死,他又不肯休养,执意要尽快回京,这会儿仍在赶路。
顾华菁听了心里立刻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很快又传来白凌天的消息,说是营中出现了意外,白凌天险些伤上加伤!
军营里怎么可能会有意外?还正好要伤到白凌天?
顾华菁心里怒气沸腾,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不多,封容恰好是其中的一个!
府中的气氛让下人一个个噤如寒蝉,没人敢这种时候不长眼地往殿下面前凑。
就连后院里的那些姑娘们,都接连表示近来她们受到佛祖感召,要在自己的院子里念经祈福。
“夫人,殿下面前的雷统领过来传了消息,殿下的身子有些不好,特别是晚间,咳得有些厉害。”
绿枝唯唯诺诺地站在顾华菁身边递消息,说完便一直低着头。
顾华菁将手里的书放下,脸上表情不变,“可让人去请师父了?”
“黎老这阵子不在城中,您忘了,他说要去荆州一趟。”
“……”
顾华菁记起来了,黎老走的时候,说这个季节封容最是容易复发。
再不愿意,这也是她的本分不是吗?
顾华菁站起身,带着丫头往封容的书房走。
“夫人!”
雷见见到顾华菁,眼睛骤然一亮,苦着的脸立刻带上了笑容,“我这就去通报殿下。”
顾华菁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进去通报的雷见却迟迟没有出来。
“殿下,侧夫人还在外面等着呢,外面虽没有风,可日头却不小……”
雷见硬着头皮再次开口,封容却仍旧头也没抬,“让她回去。”
“殿下……”
“没听见我的话吗?!”
封容提高了声音抬起头,雷见吓得一哆嗦,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书房的门却被用力推开了。
顾华菁慢慢走进来,封容的眼睛眯起,“谁让你进来的?”
“妾身有义务在身,请殿下恕罪。”
她说着,就走过去想要给封容诊脉。
手还没碰到封容的衣袖,封容手臂用力一挥,“出去!”
“夫人!”
雷见脚底动了动,一旁的青梅动作更快,直接扶住顾华菁的身子。
她秀丽的眉紧紧皱着,一手捂着腰间,封容挥开的时候刚好撞到一旁突出的桌角,疼得眼睛都闭了起来,睫毛微微颤动。
封容的手攥成了拳,骨节处是青白之色,脖子里一条青筋忍得隐隐跳动。
“……出去,我不需要。”
冷着声音,封容将头转了过去,不再看顾华菁的表情。
顾华菁憋着气,总算是将痛意忍过去了,太疼了,疼得她眼角都有浅浅的水光。
只是顾华菁眼里却没什么情绪,抿了抿嘴,扶着青梅站稳了身子。
“既然殿下这么说,妾身就不打扰了,妾身先告退。”
顾华菁说完,手紧紧抓着青梅保持平衡,姿态缓慢地转身往外走。
她转过头的一瞬间,封容淡漠的眼神便追了上去。
手还扶在腰间,是疼狠了吧?明明那么怕疼的一个人,还要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咔哒”,雷见忽然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声响,他眼光看过去,只见殿下手握在书案边,金丝楠木的桌面上,居然出现了一条裂纹……
出了封容的院子,顾华菁立刻眼泪汪汪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夫人,可撞坏哪里了?奴婢这就请大夫来瞧瞧。”
青梅急得团团转,恨不得撩起衣衫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顾华菁却摆了摆手,一边抽着气,一边不在乎地抹掉疼出来的眼泪,“没事的,养一养就好,不用请大夫。”
“这怎么行?殿下也太过分了,您好心好意去给他诊脉……”
“行了,人家不领情,咱们也确实多事了。”
顾华菁咧开嘴扯出了一丝笑容,觉得疼得不厉害了,便扶着青梅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屋,青梅立刻检查顾华菁撞到的地方。
衣服刚掀开,她就克制不住地倒抽一口冷气,紧接着声音都带了哭腔。
“夫人,还是赶紧请大夫来瞧瞧吧,呜呜呜呜,夫人……”
顾华菁低头看去,腰间雪腻的肌肤上,有一片青紫,中间已经呈现出乌色,在她周围柔白如雪的肌肤衬托下,显得格外狰狞恐怖。
“没事的,过两天就会好。”
顾华菁满不在乎,不就是撞到了吗,她不甚在意地放下衣衫,撑着腰坐下。
将之前没看完的书重新拿起来继续看。
书房里传出一片碎瓷的声音,雷见叹了一口气,让下人进去收拾掉。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府里还没有请大夫来,夫人的伤不知道怎么样了,殿下……已经心神不宁了一下午。
“拳子,你去打听打听,夫人那儿什么情况。”
“雷老大,小的前前后后去了几趟了,青梅姑娘说夫人在休息,小的也不好打听啊。”
雷见叹了一口气,见下人捧着一堆碎瓷从书房里出来,心里也无可奈何。
大概一刻钟,雷见估摸殿下大概又要发脾气的时候,忽然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过来。
“雷老大不好了,夫人好像出事了!院子里乱成了一团,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你看,要不要让殿下……”
“砰!”
书房的门被人从里一脚踹开,雕着精美花棱的门错了位,发出“吱呀”的残破声响。
封容面沉如水,一句话没说大步往院子外走去,雷见赶忙跟上,心里求爷爷拜奶奶地希望夫人能没事。
不然的话……
“……都别慌!茉莉,去二门那里看看大夫来了没有!小珠子,让人去通知黎老,竹酒,库房的药材可都拿出来了?也不知道需要什么,都拿出来备着!”
青梅的声音听着沉稳,里面却含着一丝颤抖。
她也害怕,可是现在不能怕,夫人说的,她们没什么人能依靠,能靠的,不过是自己。
绿枝守在顾华菁的床边,眼泪如珠子一般一颗颗往下掉。
“夫人……夫人……,大夫怎么还不来啊!夫人……”
床上的顾华菁面色惨白,额上的汗珠擦了很快就会冒出来,她口中不时地溢出呻吟,想要弓起身子缓解疼痛。
“夫人……”
绿枝的下嘴唇都被咬破了,恨不得能替了顾华菁受这个罪。
都是她不好,她如果不告诉夫人殿下的事,夫人就不会去这一趟了,都是她不好,为什么疼的人不是她?!
绿枝抖着嘴唇,嘴里不停地叫着顾华菁,急得险些哭昏过去。
忽然有人从后面将她拽起来,绿枝哭得泪眼朦胧,眼睛一花,她刚刚跪着的床头已经被人取而代之了。
封容站在那里,顾华菁疼得汗涔涔的样子,让他竟然不敢伸手去碰。
怎么会这样?他没想过要伤了她,可为什么会这样?
封容觉得身体里有个地方像被用力握住,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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