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试试怎么知道?
顾华菁坐在车中靠着软枕,不试试,她怎么甘心?
忽然马车一冲,顾华菁刚坐稳,就听见外面一阵孩童的哭声。
她让青梅掀开帘子,见到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跌坐在一旁,手里一串糖葫芦掉在地上,滚了不少泥。
“让夫人受惊了,小的这就处理。”
“慢着。”
顾华菁叫住车夫,她则慢慢地下了马车,亲自将小孩子扶起来。
“可摔着哪里了没有?你家大人呢?”
孩子只一味地哭,旁边的人都要哭烦了,顾华菁却仍然好言好语地劝着,又拿了帕子给他擦脸,好一会儿才哄住。
“你拿了这些钱去再买几串糖葫芦好不好?我也不知道哪里的好吃。”
“成贤街,成贤街路口胡大娘做糖葫芦最好吃。”
小孩子嘟嘟囔囔地总算开口了,将旁边的人逗得直笑,“果然还是个孩子,提到吃的就没事了。”
顾华菁摸了摸他的头让他走了,重新回到马车上。
马车走动的时候,顾华菁的眼睛透过飘起的帘子,落在那个沾满了泥土的糖葫芦上……
吉日已到。
一大早,顾华菁便早早地起身,仍旧穿了那件浅荷色绣莲纹月华裙,发间的碧玉兰花簪衬得她灵气脱俗。
她早早地去了封容那里,想要亲手为他穿上喜袍。
看到她出现,封容皱了皱眉,赶紧拉她坐下。
“怎么起来了?我就是不想吵到你。”
“无妨。”
顾华菁看着封容身着鲜红色的喜袍,忽然想起她嫁进来的那一日,坐在床边,看着封容绝代风华的模样居然看愣了神。
站起身,顾华菁给封容整了整衣襟,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
“真好看。”
“娘子也很好看。”
顾华菁一愣,随即同封容一起笑出来。
“好了,可别误了时辰,孙家可不是能怠慢的人家,我给孙姑娘准备了一些点心,一日下来会饿的。”
“菁菁……”
封容欲言又止,终于只是将她搂住,“我真的,很高兴……”
顾华菁拍了拍他的后背,目送着他离开,随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亲力亲为地布置宅院,顾华菁对府里下人的安排了如指掌。
进屋关门,绕过屏风,顾华菁对着早已候在那里的秦凡,和一个晕倒在榻上的侍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封容这一整日都有些心神不宁,可他找不出缘由。
明明事事顺利,为何他总有种心慌的感觉?
“夫人呢?”
“殿下,夫人送您出来便回院子了,一直也没出来,这个时辰她通常会小憩一会儿的。”
封容不做声,是的,他是知道的,顾华菁的作息一向很规律,有时候自己回来了,也不会去打扰她,更是让下人不可惊扰。
封容按下心里的慌乱,沉住气来到孙家。
娶顾华菁的时候分明也是按照正妻的礼数走,为何这会儿却多了如此繁琐细碎的礼节?
封容的眉头忍不住微微皱起。
一旁孙家的人眉开眼笑,“还是殿下礼数周全,有些我们本没想到的,殿下都让人来补充了。”
封容的脸色立刻有些不对劲,这些似乎听顾华菁提过,可他当时并不知道居然会花费如此长的时间!
让人尽量缩短礼节,封容心里的慌乱更甚了。
“殿、殿下这是迫不及待想要娶孙家小姐了。”
旁边的人赶紧解释,才安抚住了孙家的情绪。
封容开始不停地加快速度,甚至连定好的吉时还未到,便让迎亲的队伍上路了。
孙家人心中不满,却到底不好说什么,敲敲打打地将孙家姑娘送出了门。
会有什么事呢?封容不断地在心里想着,一切都没有任何征兆,为什么他总觉得不对劲?
仿佛一定要见一眼顾华菁,他才能定下心来一样。
这场亲事受到了整个京城的瞩目,只是没想到封容居然没有按着定好的迎亲路线走,而是选择了最近的路。
饶是这样,封容还觉得不满意,总算到了府门前,他也顾不上踢轿门请新娘,下了马匆忙进了府,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
封容以最快地速度回到院子里,守着院子的下人见他回来,一个个都惊疑不已。
“你们夫人呢?”
“夫人还在休息呢。”
“可出过房门?”
“并不曾,夫人说她似乎终于有些想吐了,因此想多睡一会儿。”
下人的回答让封容微微松了口气,可忽然,他又觉得不对。
为何顾华菁的那几个贴身丫头,一个都没有看见?!
心底的慌意再次来袭,他大步走过去推开门,绕过屏风,见到床上背对着他躺着一个人。
安安静静地盖着锦被,似乎睡得正熟。
然而封容的心却落入了谷底,这不是顾华菁!
他不会认不出顾华菁的样子,这不是她!
上前将被子掀开,果然是一个面生的丫头,双目紧闭,陷入了晕厥之中。
封容的焦躁在这一刻爆发出来,被欺骗和背叛的情绪几乎灭顶,她还是离开了!
封容冲出去想让人去追,余光却扫见一抹碧绿的色泽。
桌上放着一枚通体光润的双鱼玉雕,底下压着一张纸。
封容咬着腮帮子,面目森冷地将纸抽出来。
“殿下的话一言九鼎,这块玉雕换取顾家平安,只恨生不逢时,我与殿下,终究有缘无分。”
这是顾华菁的字迹,娟秀讨喜。
封容却看得目眦欲裂,用力一握,将信握成了一团。
“有缘无分?好一个有缘无分!”
他眼中迸射出强烈的情绪,出了院子,便让人沿街搜寻,她一个人跑不了多远!
“殿下,孙家姑娘还在外面呢……”
封容锐利的眼神扫过去,来人哆嗦成一团,可该说的他还是得说,“这可是皇上给您定下的亲事……”
“殿下、殿下!宫中来报,皇上……皇上驾崩了!”
话音刚落,从皇宫的方向,传来悲伤的钟声,一下又一下……
封容立在那里,周围有人不断来请他即刻入宫主持大局,他却好半天也没能移动脚步。
这天下,就是他的了?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不满足?没有人会抱着他的手臂入睡,她不愿意再留在自己身边,挑了这样的日子离开,他最终剩下的,也只是这个天下了……
那他和自己的父皇又有什么不一样?!
他从来那么唾弃鄙夷,到头来,他也不过是步了他的后尘……
皇上驾崩非同小可。
封容心里再不愿意,也必须第一时间进宫。
他一边为皇上料理后事,一边让人追查顾华菁的下落,却发现她几乎没有落下任何踪迹。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殿下,黎老也在京城消失了……”
“……”
封容眯了眯眼睛,忽然想起来有一日听回报的人说起,顾华菁在路上安抚了一个孩子,他原本没当回事儿,现在想想,怕是那时候,她就已经在谋划了。
果然,派出去的人在成贤街的街口,一户隐秘的空宅子里,找到了被藏起来的下人的服装。
“去追,探查清楚出城的人,寻着她们的方向追出去!”
封容已是没有那会儿那样愤怒了,他甚至想着,只要找到了顾华菁,他一定好好儿地跟她说,是自己不该用孩子来束缚她,他错了。
封容想了无数说辞,他想着这一回,他一定收敛性子。
他会慢慢地求得顾华菁的原谅,直到她肯再对着自己笑为止。
只是……,传回来的消息,却让封容心神俱灭。
在一处山崖下,发现了顾华菁的尸体……
虽然面目全非,可她身上穿的浅荷色绣莲纹月华裙,和断裂成几段的碧玉兰花簪,都昭示着她的身份。
封容的人都心思缜密,第一时间让杵作去查了,死者也确实怀着孩子,已快三个月了……
封容得到消息的时候,疯了似的想要出宫。
他不信,他不相信!
他会改的,这一次,他真的会的!
雷见等人实在无法,用了些强硬的手段阻止了他。
“殿下,逝者已逝,如今您在宫中孤立无援,如履薄冰,您怎么能这个时候离开?”
“这是您毕生所求,殿下千万三思啊!”
“是啊殿下,您只有成为了天子,才能给夫人……追封更高的封号,您难道想夫人默默无名地离开?”
不知道是哪句话让封容回复了心智,他眼里的疯狂慢慢淡去。
并没有消失,只不过是被藏起来而已。
雷见心里难受,殿下,似乎又变回了曾经那个殿下,甚至,还不如……
马车上,顾华菁穿着寻常女子的布衫,头发规规矩矩地挽着,只簪了一根光润的桃木簪。
她脸上不知道抹了什么,蜡黄蜡黄的,眉形也改了,两颊刷了阴影,活脱脱一个尖酸刻薄的妇人形象。
黎宋看着她的装扮,眉头动了几动,“便是封容这会儿站在你面前,怕是也认不出来了。”
“那是,我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顾华菁叹了一口气,手却下意识地放在了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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