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皖是个好地方,顾华菁深以为然。
虽然面积不大,但却是不少地方的必经之地,南来北往的人|流,带来了种类繁复的商品,也带来了许多消息。
如今改朝换代,最最受人瞩目的,自然是新登基的皇上,不管是商贩也好,书生也好,都免不了喜欢议论几句。
“当今皇上刚继位,便整顿了朝堂,广纳有志之士,可谓我辈之幸。”
“是啊,皇上还鼓励开垦荒地,调整了赋税,乡亲百姓无不称赞,说这是一位心系百姓的好皇上!”
“听说皇上在征集人手开凿水渠,但凡家中有人服役,一律免去五年的赋税,利国利民。”
书生们讨论得很欢实,国家大事便是天下人的大事,因此不管在哪里,都能听见这些。
顾华菁坐在茶楼中,她是出来闲逛的,想看看有没有铺子可以盘下来,她可不想坐吃山空。
“夫人……,不如我们先去别的地方?”
青梅怕顾华菁听不得这些,便小声地建议。
顾华菁却摆了摆手,没有动作。
其实她早知道,封容会是个好皇帝。
他书房里那么多书,每一本几乎都有他亲手写的批注。
他能获得方老爷子的认可,光是有手段是不足以的,他还对自己偶尔说出的一些政策感兴趣……
有封容做皇帝,那些贪官污吏便要提心吊胆,跟他斗?
顾华菁忍不住扬起一抹笑容来,她想起自己问过封容这个问题,若是他成为皇帝,底下的官员勾结,欺上瞒下贪污枉法的话他会怎么办?
封容当时很酷地看了她一眼,“治理国家很花银子的,大概做我的官,都会很穷才是,不穷的都抓起来……”
青梅默默地往旁边退开,夫人的笑容,跟平常在他们面前的笑容不一样。
夫人心里,并非一点儿不在意,只是不想让她们看到吧……
“皇上,恕臣直言,您怎可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您的龙体似乎受损过,更是得小心小心再小心才好。”
太医苦口婆心,每回给皇上请脉,他都心惊胆战,皇上的脉象怎么能越来越差?
封容收回手,脸色呈现出不正常的苍白,可他脸上的气势却让人不敢直视。
他本就该是这样要死不活的身子,若不是顾华菁,他也许连这都不如。
太医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地退了出去。
皇上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他们能有什么法子?什么样调养的方子都开了,皇上却丝毫不在意,如此以往……,实在是让人担心啊……
太医回去太医院的时候,路上遇见了白凌天。
恭敬地给这位重臣请安,太医丝毫不敢怠慢。
“陈大人不必多礼,您是刚给皇上请脉回来?皇上的龙体可安好?”
若是旁人来问,陈太医必定是守口如瓶,只是这位大人,却是当朝最为炙手可热的重臣,皇上对他也是十分倚重。
“白将军,您若是得空,请务必劝劝皇上,皇上一心为民,每日辛苦操劳,休息得不到保证,长此以往,不啻于杀鸡取卵……”
陈太医说着,摇了摇头告退了。
白凌天抬头望向那片宫殿,又想着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心里沉了沉,迈步往皇上的宫殿走去。
“皇上,白将军求见,正候在外面。”
封容抬了抬眼皮,将手里的奏折扔到一旁,“传。”
白凌天器宇轩昂地从外面进来,给封容请安。
伺候的太监公公带着下人退了出去,皇上每回见白将军,都不喜欢有人在旁边。
“交代爱卿的差事可办妥了?”
“回皇上,已是办妥,一些残余的力量不足为惧。”
封容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爱卿如此得力,朕得好好儿想想,要如何嘉奖你才好,爱卿如今仍旧未曾再娶,不若朕下旨给你赐一门亲事可好?”
“多谢皇上美意,只是微臣暂时并没有成亲的打算。”
白凌天直接拒绝了封容的好意,封容的脸色板下来他也不甚在意。
这个皇上,白凌天本是颇有微词的,若不是他,顾华菁不会死,为什么不放了她,为什么要让她偷偷地逃走,以至于出了意外葬身山崖之下。
可是白凌天一日一日地看着皇上,看着他慢慢地阴沉憔悴,看着他近乎自虐一般逼着自己处理国家大事,到现在已是没了从前的风华。
他忽然明白了封容的挣扎,长久的心魔和自己的渴望做斗争,哪一方都没办法放弃,哪一边都不想失去。
白凌天抬头,看到封容如墨色般深沉的双眸里,没有丁点儿希冀,他似乎打算就这般下去,就算为了国事熬死了,他也可以去下面跟顾华菁团聚?
“白卿可还有别的事情?”
封容波澜不惊的声音如同一滩死水,枯瘦的手指下意识去抓桌上的奏折在手里。
白凌天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皇上,你可想过,顾夫人并没有死?”
“哐当”,奏折掉在地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封容的气息立刻不稳起来,手指抓在桌边,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谁给你这个胆子,在朕的面前提起她的?”
封容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眼睛里净是血丝,恶狠狠地盯着白凌天。
“你是想提醒朕,她是怎么死的吗?!”
“微臣只是想提醒皇上,顾夫人怕是在某个不知名的城镇活的好好的,皇上不想找到她吗?”
“你可知欺君之罪,便是你身上的功勋都是保不了你的?!”
“微臣知道。”
封容的眼睛一瞬间瞪得老大,里面迸发出来的光芒令人心惊,仿佛一个垂死的人,忽然看到了神迹一般。
“她在哪里?你知道她在哪里?!”
白凌天站在原地,表情不变,“皇上,你是想找到了她,然后逼得她再次离开吗?这一次,是真的要逼死她吗?”
“她在哪里?!”
封容的吼声让殿外的宫女太监们都纷纷跪了下来,皇上和白将军到底是怎么了……
“微臣不会说的,皇上大可以治微臣的罪,不过那样的话,您就永远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白凌天一脸淡然,“皇上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她这一次就肯委屈自己了?”
封容面露杀气地盯着白凌天,他脑子里甚至已经想好了要用什么样的酷刑逼他说出来。
可是白凌天的问话,让他又有种无措感。
是啊,她是个从不肯委屈自己的,跟自己多像,想要的东西若是得不到,就宁可当做从来也没有过……
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自己,怎么才能够给她……
她宁愿用假死来阻止自己的追踪,她的心怎么这么狠……
封容闭上眼睛,第一次,觉得浑身仿佛有了真实感。
原来没死啊……,幸好没死啊……,感谢上苍,她没死……
从殿内退出来,白凌天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面对封容,他从来都有种强烈的危险,若是可能,白凌天希望封容一辈子都不知道顾华菁的下落。
可他却是个好皇帝,这两年来,封容做出的决断,使国家能看得见在兴盛。
国家需要他,白凌天只能想办法让他想活下去。
至于顾华菁……,那个消息也不过是自己的猜测罢了……,白凌天觉得自己这辈子还是别成亲了,说不定很快就要被砍头啊,欺君之罪……
两年后,金皖,槐树胡同一处大宅院里。
“娘,哥哥呢?”
顾华菁接住飞奔过来的俊儿,在他脸颊亲了一口,“楚炎在后院跟秦凡学功夫,你不可以去打扰。”
“俊儿也想学,俊儿也很厉害。”
顾华菁刮了他鼻尖一下,“你去了只会影响楚炎练功,他若是练不好,秦凡会生气的。”
“……”
俊儿眨了眨眼,想到秦凡叔叔生气的样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只是他仍旧没忍住,不一会儿,便偷偷跑到后院去了。
这个宅院是顾华菁后来重新置办的,人变多了,便索性换了个大院子。
后院有一大块地方,树了靶子,设了许多练功的器材,就为了方便楚炎练功。
楚炎这会儿已经十四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营养跟得上了,他的个子一下子窜得老高,身上也能看见肌肉了。
顾华菁发现,楚炎居然还是个小帅哥,就是仍旧不太喜欢说话。
三岁的俊儿现在能说会道,还是特别喜欢粘着楚炎,只要楚炎一有空闲,就缠着要跟楚炎玩。
楚炎似乎也习以为常了,抱孩子的手法居然不输给顾华菁,顾华菁也是服气。
俊儿这会儿乖乖地坐在阴凉的地方,他记得娘说不能打扰哥哥练功,便老老实实地不去打扰。
小小的校场,楚炎一招一式地打在靶子上,震出一层层灰絮在阳光下飘散。
他裸露上身,汗水顺着皮肤纹理往下落,滴在脚边的泥土中。
他的眼睛仍旧无比专注坚持,却没了从前那种不羁的倔强。
楚炎打完招式,秦凡又指点了一番,才算结束。
“哥哥!”
楚炎听见声音,刚转头,就看见俊儿特别欢实地朝着他跑过来。
(/15879/15879377/4810589.html)
。